金田一耕助彷彿聽到兇手正發出勝利的狂笑聲,而這笑聲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中震蕩,使他氣得咬牙切齒。
沒想到兇手一次、兩次,甚至第三次殘酷地犯下殺人罪行,而且就在他的眼皮底下……這讓金田一耕助幾乎按捺不住心中的憤怒。
三宅嘉文的屍體很快就被送到戲院辦公室,戲院方面也通過內部的廣播系統,立刻找來三名醫生趕赴辦公室檢驗屍體。
當這三名醫生進行驗屍工作的時候,隔壁房間內的人都沉默著,臉上出現不同的奇怪表情。
大道寺欣造站在地中央,兩眼無神地看著前方。接二連三發生這種事,令他眉頭深鎖、目光獃滯。
神尾秀子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盯著地面。這件命案讓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迹顯得更加清晰,她全身發抖,金田一耕助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九十九龍馬則吐著酒氣,不時地撫摩著自己的長須。只見他那被濃須覆蓋住的嘴角,隱約流得出令人猜不透的笑容。智子的目光更是如豹眼一般閃閃發光。
她並不是特別喜歡三宅嘉文,只是覺得他死得很可憐,而且這一連串發生的命案也讓她感到不解與憤怒。
她曾經在松籟庄飯店鏡子上看見的那些恫嚇人心的字句,如今正一個一個實現了。
(究竟是誰做出這麼沒有人性的事?對方這麼做,只是要逼我回月琴島嗎?但是,他為什麼要逼我回月琴島呢?我留在東京為什麼是罪惡的?)
智子緊咬著雙唇,幾乎快咬出血了。
她一向自恃甚高,不但不會屈服於兇手這不合情理的恐嚇,反而還下定決心,在事件真相大白之前,她絕不回島上去。
所以如果兇手犯下這些命案的目的,只是想把智子趕回月琴島去的話,那他太不了解智子的個性了。
至於智子身旁的外祖母阿真則整個人縮在椅子里,並用雙手掩住面孔;蔦代也全身發抖地抱住文彥的肩膀,而伊波良平則兩眼骨碌碌地打量每個人的表情。
總之,現場所有的人都顯得很不安,但是其中最難堪的便是駒井泰次郎。
他緊張得坐立難安,才點上香煙又隨即將它捻熄,口中更是不斷喃喃自語,還不時看著智子,眼中充滿疑惑和恐懼。
突然間,通向隔壁房間的門打開了,駒井泰次郎和所有的人都一齊回頭看,只見三位醫生中的其中一人走了出來。
醫生懷疑地看著大家,然後輕咳一聲。
「嗯,我想提醒大家注意的是,這件事得立刻通知警方。」
「通知警方?」
戲院負責人吃驚地問道:
「這麼說,這個人不是因為自己的問題而死亡?」
看到醫生點點頭,負責人的臉上也不由地露出驚恐的神色。
金田一耕助見狀,輕輕拍了拍負責人的肩膀。
「很抱歉引起這陣騷亂,不過你放心好了,這絕不會影響戲的演出。像這種殺人案件……」
「你是說殺、殺人案件?」戲院負責人嚇得都快說不出話來了,他隨即向醫生問道,「醫生,這件事是真的嗎?」
「是的,如果死者不是自殺的話……」
看到醫生點頭,負責人不禁心慌地說道:
「那、那麼,我立刻打電話報警吧?」
「剛才我已經打過,我想警方也該到了。」
金田一耕助看看手錶,又看看負責人。
「放心吧!我已經拜託過警方盡量不要驚動到其他觀眾,不過在散場之前,你最好還是三緘其口。」
所幸這齣戲還有一幕就要結束了,負責人只好神情黯然地點點頭。
「既然如此,我到門口等候警方的人吧!」
戲院負責人剛到門口,警政署的警車也來了。等等力警官和兩名便衣從警車上走下來。
等等力警官和迎面上來的負責人剛交談了兩三句後,戲院里陡然走出兩個男人,這兩個男人互相換著胳膊從他們身邊走過。
等等力警官一看到這情景立刻蹩起眉頭,因為他認出其中一人就是新日報社的宇津木慎介。
他本想上前盤問,卻在戲院負責人的催促下改變主意,靜靜地跟著負責人走了進去。
等等力警官一走進辦公室,眾人無不緊張起來。不過等等力警官只是站在門邊,迅速地掃了大家一眼,當他和金田一耕助四目交接時,隨即微微點頭示意。
「金田一先生,謝謝你及時報警……屍體現在哪裡?」
「在隔壁房間,我帶你去。」
在金田一耕助的帶領下,等等力警官走進隔壁的房間,並謹慎地關上身後的門。而另外兩名便農則在等等力警官的命令下留守在門外。
三宅嘉文的屍體正倚靠在一張有把手的椅子上,只見他的頭垂在胸前,敞開的襯衫里露出如女人般豐滿的胸膛,胸前長著稀疏的胸毛。
等等力警官稍微看了一下死者,便回頭望著三位醫生。
「各位辛苦了,請問死者的死因是……」
「這個嘛……」
三人中最年輕的醫生考慮了一會兒才說:
「詳細情況必須等到解剖之後才能夠下結論,不過我們一致認為可能是氰酸鉀中毒致死。」
「原來如此,那麼各位知不知道兇手是如何下毒的呢?」
「這也必須經由解剖才能知道,但是從口腔中的殘留物來判斷,死者可能是吃下含有氨酸鉀的巧克力致死。」
「巧克力?」
等等力警官用小指頭搔搔鬢角,思索了一會兒,然後才禮貌地向三位醫生點頭致謝。
「非常感謝各位,我們會再請法醫檢驗,不知道三位尊姓大名?」
三位醫生隨即遞上名片。
「如果有需要的話,請通知我們,我們可以出庭作證。」
三位醫生說完後便離開房間,等等力警官也隨即關上房門,轉頭問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你剛才在電話里提到,這是繼修善寺殺人事件之後的另一樁血案,是這樣嗎?」
金田一耕助默默地點點頭。
「那麼,修善寺殺人事件的兇手又再次動手嘍?」
金田一耕助面無表情地繼續點頭。
「這名死者究竟是什麼人呢?他和大道寺家又有什麼關係?」
「唉!等等力警官,這可就說來話長了。」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是舊識,以前兩人也曾經合作過兩三次,所以彼此交情深厚。
於是金田一耕助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大致告訴等等力警官,但是其中最重要的部分,比如智子的身世和衣笠智仁的關係,金田一耕助卻有所保留,說起話來顯得有些吞吞吐吐。
還好等等力警官並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這麼說,上次發生在修善寺的殺人事件的相關人員,此刻也全都聚集在這裡了?」
金田一耕助再度點頭回應。
「這群人當中肯定有一個是兇手?」
「這個目前還不能斷言。對了,警官,是不是可以請你立刻著手調查這件命案?我很想知道究竟是誰給被害人這個摻有氰酸鉀的巧克力。」
等等力警官點點頭。
「那麼我立刻著手調查這件事,只是我先問誰比較好?」
「這個嘛……就從大道寺先生開始問起吧!畢竟他是今天晚上的主人。」
因此大道寺欣造便被叫過房間來。
只見他兩眼無神、軟綿綿地坐在椅子上。
「剛才中場休息的時間非常短,所以我們幾乎都沒有離席,只有智子、駒井和三宅……」
他說到這裡,下意識地轉過險去看三宅嘉文的屍體,身體還微微地顫抖了一下。
「我看到他們三人朝走廊方向去了,但是沒一會兒功夫,文彥……我不知道文彥是什麼時候離席的,只見他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說駒井和三宅吵了起來,於是我趕緊隨著文彥出去,果然看見他們兩人在吵架。
「我訓了他們一頓,並且問明兩人吵架的原因,才發現是為了智子。但是當時我沒有看見智子,後來聽三宅說,她自己一個人上樓去了。就在我上二樓的時候,正巧遇到一位朋友,那位朋友拉著我聊了一會兒,這時我的總管良平跑來告訴我三宅出事了,當時我以為他又和駒井發生口角,沒想到……」
說完這件事,大道寺欣造顯得非常疲憊,茫然地望著遠處。
金田一耕助將身子向前挪了一下,問道:
「原來是這樣。對了,你剛才說在二樓遇到朋友,請問你那位朋友是……」
大道寺欣造盯著金田一耕助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才苦笑著說:
「有必要提到我那個朋友嗎?我敢保證這個人絕對跟這件事無關。」
「好的,你不想說的話,可以不說。」
不知為何,一個念頭突然閃過金田一耕助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