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打火機

熙子匆匆忙忙打了個招呼,就從手帕中取出一個打火機,遞到金田一耕助面前說:「金田一先生,您知道這個打火機的來歷嗎?」

這是個金殼打火機,表面有金字塔式樣的浮雕,一看就象是特意製作的。金田一耕助拿到手裡看了看,又轉過頭和日比野候補警部交換了一下眼色。

「這是你父親的打火機嗎?」

「對這件事,爸爸正有些事情要告訴您,他現在還不能多說話,從他的眼神表情來看,是要對您說說這個打火機的事。爸爸到底要說些什麼呢?」

從熙子說話的語氣來看,她似乎覺得自己已經抓住了要害。一絲微笑掛在她的唇邊,不難看出,這笑容裡邊卻藏著冷竣,一副向對方挑戰的架勢。她的眼睛裡閃著光,顯得胸有成竹。這些都表明,眼前這個女人是個不尋常的鬥士,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相反,金田一耕助象是被這副氣勢壓倒了,他眯著一雙惺松的睡眼,說道:「噢,這個呀,你父親自己是說在前天晚上的大霧中丟失的吧?」

「丟失的?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可是爸爸秘藏的東西呀,對它不會那麼不經心的。您說它是怎麼丟失的呢?」

「那,那是……怎麼說呢,你父親前天晚上八點多去了高原旅館,……對,八點剛過就停電了鈀?那時,你父親和鳳千代子兩個人正在走廊里呢。突然間,電停了。因此……最後……那,怎麼說呢,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擁抱在一起,嘴唇也就碰上了,就是……簡單點說吧,他們在一起接吻了。那,那,以後就……」

「以後,那麼……爸爸到底又做了些什麼?」

這時,日比野候補警部從緊追不捨的熙子旁邊冷不防問了一句:「太太,您是從哪兒弄到這個打火機的?」

熙子看也不看他一眼,仍然用不容置疑的口氣重複她剛才的問話:「以後爸爸又幹了些什麼?」她的眼裡浮動著刺人的光芒。那本不是發自內心的微笑凝固在嘴唇上,很明顯,這種笑容是在愚弄對方。

日比野候補警部遭到熙子的冷落,一股熱血衝到臉上,嘴裡還想說點什麼。當他看到山下警部那制止的目光後,只好默不作聲了。

等等力警部用手指夾住一個棋子,象是在仔細觀察棋盤上的局勢。看起來,局勢似乎發生了逆轉,對等等力警部來說,結局有些不太妙了。

現在,金田一耕助已經陷於慌亂的境地,他被這個象匹烈馬一樣的女鬥士櫻井熙子攻到了要害之處。好象當時接吻的不是別人,而就是他自己。他羞臊難當。心中慌亂,腦子裡也亂成一團。

「那,那,幹了些什麼呢?就是幹了這些吧?哈,哈。」他發出幾聲乾笑,也許是覺得自己這副狼狽象怪有意思的,他猛地咽下一口唾沫,把氣吸到臍下丹田處,下決心要扭轉這種劣勢。「你父親看來離開了旅館……就是和鳳女士接吻以後。可是,外邊的電燈也滅了,四周一片漆黑,分不出東南西北。再加上剛才接觸到風女士柔軟的肌膚,不免熱血沸騰,彷彿自己又變成了年輕人。這個樣子是你父親一貫的風格吧。他不知到什麼地方轉了一圈後,才又重新回到屋子裡,這時已經是九點半或十點鐘了,就是說,那個……什麼呢?你父親已經沉醉在幸福之中了,在一個半或兩個小時的時間裡,一直在輕井澤一帶漫無目的的亂逛,走到哪兒連他自己也記不清了。而且,也弄不清途中碰沒碰到熟人……他自己就是這樣講的。」

這時候,金田一耕助已經渾身冒汗了。可是,得理不饒人的熙子卻一點也不給他留情面,等金田一耕助把這一大堆話剛剛說完,她就急不可待地問道:「那麼,打火機呢?關於打火機爸爸說了些什麼?」

金田一耕助又結巴起來了,不停地用手搔著頭,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卡了殼。日比野候補警部在一邊很不服氣,心中也十分著急。可是,山下警部卻顯得經驗豐富,一副沉穩的樣子,那種神態好象在說,不管怎麼樣,她不會撈到什麼便宜的。等等力警部外表上裝得若無其事,挑挑揀揀地把棋子放進棋桶里去,努力掩飾著對金田一耕助的憐憫。收拾完棋子,他又從容不迫地點燃一根煙,內心在想,這是哪一位惹不起的神靈在作怪呢?

對眼前這個象匹烈馬一樣的女對手,孤立無援的金田一耕斷已經顧不上什麼了,他邊搔著頭皮邊說:「就是在你父親搜無目的地亂走的時候,突然想抽根煙。於是,就把打火機拿出來點煙,因為風太大,火滅了。他隨手把煙放下了,想過一會兒再抽。可是,等他再掏衣兜時,打火機卻不見了,大概是剛才沒裝進衣兜,卻掉在了地上吧。這個打火機又是這樣顯眼,被別人撿走的時候,你父親可能還在什麼地方轉悠著呢。喏,你父親就是這樣說的。」

「這可不太高明呀。」

「你說的對,太不高明了。」

「金田一先生是怎麼想的?」

「是有點可疑,不,很可疑。在鎮恭吾先生被毒藥毒死這段時間裡,你父親沒有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據。」

「那麼說,我爸爸做了些什麼……」

「是啊,這段時間你父親自己說是在漫無目的地閑逛,實際上是去了矢崎,給稹先生下了毒。後來,搞清楚罪犯現場是淺間隱,這樣一來,作案需要的時間就更短了,所以……應該說是很明確的。」

「那,動機是什麼?爸爸為什麼非要毒死稹先生?」

「這還是個佔有慾的問題吧。你父親這方面的慾望比別人強得多。想想看,自己還沒有弄到手的女人,竟被別的男人粗魯地佔有了。這些人不正是他的眼中釘嗎?所以,要把他們一個個地收拾掉。」

「噢!噢!」這匹烈馬聲嘶力竭地嘶叫著,「可是,氰化鉀呢?爸爸是從哪兒搞到這些玩藝兒的?」

「太太,你不要過低地評價你父親。象飛鳥忠熙先生這樣的人物,別說是一噸兩噸,就是一汽車兩汽車的氰體鉀也錐拜到手呀。大家的印象就是:飛鳥忠熙是萬能的。至少,我金田一耕助是相信這一點的。」

金田一耕助眯著他那取半閉半開的眼睛。就象在重複樋口操夫人的話。悍馬熙子也小心起來。

「那麼說……金田一先生真的這麼……不過,不能肯定就有這種荒唐事吧。」她說話的聲音變得很小,這個女人的鬥志大概已經衰退了。

「不,不,太太,那些出色的偵探是要考慮所有的荒唐事的。夠不夠個出色的偵探,標準就是看他是不是考慮形形色色的荒唐事。直截了當地說吧,就是現在這裡的等等力警部也從心裡懷疑,飛鳥忠熙先生這樣的人能幹出這種荒唐事來嗎?這樣做無異於自投羅網,這個道理什麼人都明白呀。所以說,這位先生當了十幾年的警部,總也不能出人頭地。山下先生也差不太多。這個金田一耕助可不同了,來到這裡就發表了這麼多真知灼見。怎麼樣,說說打火機是在什麼地方找到的吧?」

熙子剛才那付刁鑽勁兒不知到哪裡去了,她很爽快地回答:「據說是擺在別墅門廊的欄杆上。」很明顯,她已經被金田一耕助鎮住了,知道用虛張聲勢的辦法對付這樣的人是不管用的。

「擺著?你說是這樣嗎?」

這時,性急的日比野候補警部也要說些什麼,被金田一耕助搶先一步止住了。

「不是我看見的。是神門土地來幫忙的工匠發現後交給我的。」

「什麼時候?」

「昨天上午,不對,已經接近中午了。是孤零零地擺放在欄杆上,好象在向過路的人們炫耀。」

「那麼說,你爸爸是前天晚上從高原旅館出來後,回到你家的別墅的?」

「我想是。」接著,熙子馬上又加了一句。「為了證實一下,剛才在醫院裡我讓鳳女士看過打火機。鳳女士說,前天晚上爸爸和她在旅館裡會面時,確實拿著這麼個打火機。」

「可是,你父親為什麼沒跟我說起這件事呢?就是他曾經去過你家的別墅,把打火機放在欄杆上面。」

熙子的眼裡又冒出了凶光,唇上浮起滿不在乎的微笑。「金田一先生一定知道這裡頭的原因吧。我可是一點兒也不清楚。是花匠看到的打火機,把它交給了我。在這之前,我並不知道爸爸前天晚上曾來過別墅。」

「就是說,因為什麼原因,你父親沒讓你知道他來到了別墅,只是把打火機放下就走了。」

「那,能是什麼原因呢?先生一定是知道的吧?」

雙方已經到了短兵相接的地步。金田一耕助一心要阻止住熙子的攻勢,但表面上卻顯得漫不經心,好象很為難似地一個勁兒地眨眼睛。日比野候補警部在旁邊實在看不下去了,拉著架子總想助金田一耕助一臂之力,被山下警部的咳嗽聲止住,只好再想別的法子。

金田一耕助眼中流露出為難的神色,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長嘆了一聲:「太太,你這個人不太好啊。」

「對,對,反正是飛鳥忠熙的女兒嗎。如果用得著,連我也能張羅他一噸、兩噸的氰化鉀呢。你說的是不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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