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操夫人的推理

樋口操夫人非常興奮。

樋口操夫人往往一興奮話就沒完沒了,對此她的丈夫基一氏甚為苦惱。這位就象幼女一樣,有空想的毛病,邊說著話,空想便一個接一個地湧出來,被這空想一刺激,話就越說越多,而話反過來又刺激空想越發絕妙。

樋口操夫人的互相刺激的話和空想,有時是對某件事的牢騷,有時是嫉妒,有時又發端於憤怒。總之,就象一瀉千里的洪水,勢不可擋,且毫不容別人插話。夫人出生在東北地方,平時這位畢業於東京女子美術大學的夫人一點兒地方口音都沒有,可一興奮,東北話也會上來,也難怪基一氏受不了。

「你行嗎?這麼興奮……可別撞了車呀!」

同行的夫人很不安,她卻毫不介意地說:

「看你,我這不是全為了你嘛!你好好想想吧,這已經是第三個人了。而且第四個人就在我家隔壁,要是第四個人也出了點什麼事兒,你當然會被懷疑。在第四個被害者隔壁藏著被第二個丈夫拋棄的妻子,誰也不會把這個看成是偶然的。你可得有點兒主意。」

「操夫人!」

同行的夫人象是在悲叫,聲音因為劇烈的恐懼顫抖著。

「不!不!你要是這麼想,我就回東京去。你開車送我去車站。」

「行呵,你要想這麼做也行呵,可結果會怎麼樣呢?我什麼也不會說的,我可不會說對你不利的活,不過,警察總會察覺的。馬上就能查個水落石出,在那個女人第四個丈夫別墅的隔壁,藏著你——被第二個丈夫拋棄的妻子!」

「我,我並不是偷偷藏在那兒的。」

「可警察會這麼想,警察最愛懷疑別人,他們肯定會懷疑你是藏在那兒偷偷注視著那男的舉動的。你現在要是馬上回東京,就肯定會懷疑你殺了第三個溜回東京的,你願意被這麼認為?」

現在,操夫人在享受自己的興奮,興奮引出話來,話又刺激著她的空想,空想繼而刺激她的話,這個刺激令人奮興不已。她一年的一大半都在人煙稀少的輕井澤,由於無聊而產生的憎惡、怨嗟、痛恨和無法實現的報復心理已經化作一團黑稠的惡意空想,對於被這種空想吞噬著的老婦人來說,還有比這更痛快的興奮嗎?

「我不幹!我可不願意卷到這個事件裡面去,再說我也並沒有監視那個人哪。」

「是嗎?是——嗎?」

操夫人故意拖了個長音,然後說:

「你第一次來淺間隱是五、六年前了,你只住了三天就回去了。你不是跟別人說過嗎。那種荒涼的地方,一輩子去一次就夠了,無聊得要死,那個人……你是指我,那個人一年到頭在那種荒涼不方便的地方住著真夠可憐的。是呵,是呵,我是個可憐的女人哪,被別的女人搶走了自己的丈夫,活著這麼苦,不過,我無所謂。現在你也和我一樣了。奇怪的是,你說來淺間隱一次就夠了,可你去年、今年都來了,警察對此會怎麼想呢?他們能相信這是偶然的嗎?呵,危險!」

在十字路口,差一點兒撞了過馬路的人,幸虧操夫人反應還算快,一下子踩住了閘。

「老婆子,看著點兒!」

對方是一對年輕男女,兩個人手挽著手正走人行橫道,被嚇了一大跳。

「你他媽的沒看見是紅燈啊!」

過了一會,操夫人便發動汽車,還邊嘟嚷:

「真是的,女孩子家說話這麼粗魯。」

「喲,操夫人,那哪是女孩子,分明是個男孩子么。」

「可頭髮長得披肩呢。」

「現在男孩子流行長頭髮。」

「是嗎?這世道也到了盡頭兒了。所以,好多個好男人都被那個女人勾引去了,而你這麼可愛的女人卻不得不到無聊的淺間隱來。」

「操夫人,別再提這事了。」

「說怕什麼,為什麼不提呢?我這可都是為了你呀。」

「可說話容易分散注意力,一會幾又該撞人了。」

「可別說得這麼難聽,我至今還沒有撞過人呢。對了,去年的車太舊了,在淺間隱上坡時熄了火,還被你嘲笑過呢。不過這回放心,這車是魯挪牌的性能不錯,況且,我又是個模範司機。哎,我剛才說到哪兒了?呵,對了對了。」

操夫人興緻很高。

今天停了電,也不知什麼時候會來,所以她邀請客人一起去外面吃中餐,在餐廳里,聽說了稹恭吾的事件。

她平日便不信任男子,心裡燃著仇恨的火焰,對於她,這是一個最高不過的話題,而且,她因為自己覺得和此事多多少少有點關係,所以頗感滿足。操夫人根本不介意她的話會傷害她的朋友,並引起朋友的煩惱。

「去年夏天在東京碰見你時,我無意說出那個女人的第四個丈夫租了我隔壁的別墅,你就馬上跑到你再也不願來第二次的淺間隱來了。我每天都記日記,你的突然到來是14號傍晚,隔了一天的16號早晨,就發現那個女人的第一個丈夫奇怪地死去了。我事後看日記還覺得挺浪漫的呢,你是不是和那個叫笛小路的男人乘同一次列車來的?還是追那個男人來的?」

「別說了,我和那個人一點兒關係也沒有,只不過是火車上碰巧一起了。」

「你看,露餡了吧?可是奇怪呀……對了,我最近開始讀偵探小說了,最近好多人都叫它推理小說。不過,對於我這個年齡的人,還是叫偵探小說聽著順耳。我讀的主要是外國的,不過,我讀偵探小說,對裡面的偵探根本不感興趣,倒是對犯人產生共鳴,可是,偵探小說里的犯人到最後都被抓住,這時,我總想,這些人真笨,要是我,就幹得更巧妙,所以,現在每天都殺一個人,我是一日一殺主義者,用各種方法殺人,可有意思了。哈哈哈。」

操夫人話入佳境,更加興奮,說的話也更可怕。可是一日一殺的這位夫人,對自己的命還是很愛惜的,車開得很穩。

「真是禍從口出哇,你知道了那個男人是那個女人的第一個丈夫,在他和你同車到這兒的第二天,那個男人就十分奇怪地死在這兒了,那是去年的盂蘭盆節15號晚上的事。我回去再查查日記,不!不用查日記我也記得一清二楚。我記性還是不錯的,我是瑪波爾小姐嘛!」

瑪波爾小姐好象是(原書缺字)瑪波爾小姐是個偵探(原書缺字)夫人,有時也會搖身一變成為偵探的。

「那天晚上你說要看盂蘭盆舞。一個人出去了,我記得那天晚上霧很大,一下霧,我的神經痛就犯,神經痛可真是個討厭的病,情緒也一落千丈。所以我還勸你也不要去。說這樣的晚上就是跳舞也沒勁,可你還是一個人出去了。你回來的時候是幾點?9點?10點?11點?不行,還得回去查查日記,不過,有一點我記得很清楚,當時你的臉鐵青,還渾身打戰,你說在霧裡站得時間太長,可能感冒,拿出自己帶來的威士忌大口大口地喝。我還問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能喝了,對吧?!」

同行的夫人臉被黑紗遮著,但透過黑紗可以發現,她的臉象漂白布那麼慘白,操夫人當然覺察到了,但在殘忍的歡悅驅使下,她止不住口了。

「而且,第二天早晨,你蒼惶地回了東京。當時,我倒也沒覺得怎麼,到晚上看電視的時候,知道了那個男人的事。這我才悟出了點東西,所以把前一天晚上的事詳詳細細地寫進日記里了。」

「那,那你是不是以為是我殺了那個男人?」

「殺了?哎呀呀,你又露餡了,這麼說那個男人是被殺死的?電視上說是事故死。行了行了,別擔心,我總是站在犯人一邊嘛。我又想起來了,昨天晚上你也挺怪的,是幾點鐘來著?我這個人挺能睡的,沒做虧心事么。」

自己標榜自己是一日一殺主義者,卻又說沒做虧心事。看來,這位夫人一定個是超乎尋常的樂天派,要不就是遊戲人生,怪不得會愛讀偵探小說。

「昨天你突然鑽到我床上來,說什麼起風了,二層風聲太大睡不著。我的床雖說是雙人床,可兩個人還是窄了些,加上,你又不停的翻身,而且,半夜又好象在作惡夢。從二層你的房間,可以把隔壁的別墅看個一清二楚,你昨天是不是看到什麼了,看到津村真二氏的別墅里發生了什麼吧?還有,你上床的時候,睡衣可是有點濕,你趁我熟睡的時候,偷偷出去過吧,我這個人睡覺也太死了,不做虧心事,有時也沒好處。」

然後,操夫人神秘地一笑,它預示著:將給對方致命一擊了。同行的夫人從反光鏡里看到這一笑,身體頓時緊張地聳了起來。

「哎,夏江,你把那東西怎麼樣了?」

「那東西是什麼……?」

「別裝了,氰化鉀呀!」

這時,同行的夫人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操夫人自己的身體感到了這個顫抖,她感到了不可言狀的愉悅充滿全身。

「你在我面前可裝不了蒜,是幾年前了,你剛被那個女人奪走丈夫的時候,跑到淺間隱來,拿出氰化鉀來要和我一起死。你可能以為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