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名琅庄一片寂靜中,金田一耕助、田原警官、井川老刑警三人走過鬼岩屋崎嶇的岩石路,經過「夢雪溪」,終於來到「黃泉之井」。
他們花了整整一小時才找到尾形靜馬的墳墓。從「黃泉之井」開始,洞穴就變得狹窄起來,越往裡面走,通道就猶如網子般四面八方散射開來,可說是相當複雜且具挑戰性的迷宮。
分歧的小路無止境地向深處延伸,傳說只要一進去就出不來,然而在金田一耕助的引導下,三個人巧妙地保持聯繫、沿路留下記號,才能順利地找到墳墓。
那座墳墓位於洞穴最深處,有很多蝙蝠棲息在洞里,上面的岩層很低,猶如袋子形狀。
這裡既沒有墓碑,也沒有任何標誌,可是金田一耕助一眼就看出是某人的墳墓。因為墳家上面的岩石凹陷處有很多泥土,泥土裡面混著很多類似線香灰燼的東西,而岩石平坦處,還有兩個地方有蠟燭點過的痕迹,旁邊立著兩個竹筒,裡面插著芥草,竹筒背後還排列著三個剝掉一半皮的蜜柑。
從芥草跟蜜柑的乾燥程度來看,最近一定有人來參拜過。
由此可證明,此處正是二十年前默默死去的尾形靜馬的墳墓。
金田一耕助他們三個人表情嚴肅地對著墳墓合掌一拜。這個發現對於一直執著於昭和五年那樁案子的井川老刑警來講,真是無限感慨。
然後,他們三個人默默地離開這座墳墓,走到「黃泉之井」邊,又花了十五分鐘來到「夢雪溪」,白沙在手電筒光線的照射下,呈現出美麗耀眼的光輝。
此時,井川老刑警深吸一口氣說:「金田一先生,剛才……不,已經是昨晚的事了,昨天晚上九點,東京的小山刑警打電話來說,星期五傍晚到晚上,筱崎先生、柳町先生和被殺害的古館先生都有完整的不在場證明。」
小山刑警帶著金田一耕助的介紹信,與警政署一些高層警官們見面,並獲得了他們的幫助。
他跟警政署分頭調查的結果是,星期五下午這三人的不在場證明都很完整,都不可能偽裝成真野信也出現在名琅庄。
「那麼星期五來,又從『大理花之間』消失的獨臂男子到底是誰?」
金田一耕助毫不猶豫地說:「當然是讓治假扮的,而且是出於阿系的指使。」
「那個混血兒?」
井川老刑警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地說。
「井川老刑警,玉子有很嚴重的近視,而且真野信也那個人幾乎沒開口講話,玉子當然認不出是讓治。」
「那麼常常在名琅庄附近出現的獨臂怪人也是……」
「大概也是讓治假扮的,至少他來這裡之後的獨臂怪人是他假扮的。」
「阿系想要利用這種方法,給予古館先生精神上的懲罰嗎?」
「應該是這樣沒錯。阿系對古館先生的僧恨和復仇心態,可能比井川老刑警對那件案子的執著還要強烈。」
一想到洞穴深處那個可憐的無名墳墓,田原警官、井川老刑警都點頭同意金田一耕助的說法。
「阿系故意在星期五安排那個獨臂男子出現,到底有什麼企圖?」
「因為星期六古館先生要來,她大概想要讓古館先生受驚嚇。」
「只是這樣嗎?她大概沒想到後來會發生那種大慘劇。」
「那麼前天我們去地道探險的時候,那個獨臂怪人也是……」
「是讓治,因為他知道鬼岩屋跟地道相通的路。而且,從鼴鼠洞到地道的出口,比老鼠洞還要靠近『大理花之間』。」
「讓治為什麼要愚弄我們呢?」
金田一耕助微笑著說:「兩位……不,井川老刑警,這還不都是因為你。」
「我?」
「因為你一知道那支藏刀手杖是筱崎先生的所有物之後,就對筱崎先生產生了強烈懷疑。對讓治來講,保護社長是他最重要的責任,他只是想要讓我們知道,獨臂怪人是確實存在的人物,只可惜他沒有成功。」
金田一耕助又說出他在浴池遇到讓治的事情,然後說:「我們在地道里時,筱崎先生沒有不在場證明,因此大家懷疑地道里的獨臂怪人可能是筱崎先生,結果讓治當場就生氣了。」
金田一耕助跟田原警官扶著踱腳的井川老刑警,慢慢地走在「夢雪溪」上,之後來到前面最崎嶇狹小的岩石路段。
田原警官站在原地看著鼴鼠洞,好像想到什麼似地說:「金田一先生,兇手把玉子的屍體拖到老鼠洞,他是從哪裡潛入地道的?難道是從這個鼴鼠洞嗎?」
「關於這一點,田原警官。」
金田一耕助露出煩惱的眼神說:「打破『仁天堂』壁板的柴刀上,有陽子小姐的指紋吧?」
「是的,那又怎麼了?」
「那麼是陽子小姐自己拿柴刀打破壁板,然後潛入地道……」
「金田一先生,她是不是要去找玉子?」
井川老刑警已經習慣金田一耕助說話的口氣了,反問道。
「找玉子這件事情交給你們就好了,因為她如果想去找玉子的話,應該會找奧村先生一起去。然而她卻瞞著奧村先生,一個女人會自己揮著柴刀潛入地道,那她應該是想去探查一些不想讓奧村先生知道的秘密。」
「什麼秘密?」
「建造名琅庄的一人伯爵,通常都睡在右側的和式房,而柳町先生也說過他的姐姐加奈子常常覺得這個房子怪怪的,很不舒服,好像有人在某處監視她似的。照這樣推論,筱崎先生睡的房間內也有地道入口,因嫉妒而發狂的一人伯爵可能就是從那裡監視著妻子的一舉一動。
「陽子小姐就是發現了這一點而聯想到某些事情,可是又不能在名琅莊裡調查,因為房間里可能有人在,因此,她想從外面進去確認。
「沒想到陽子小姐遭到兇手攻擊,當她奄奄一息地從『仁天堂』逃出來,在昏倒之前講的『爸爸……爸爸……』的意思,應該不是說兇案是爸爸乾的,而是說爸爸有危險。」
金田一耕助推測到這裡,不禁站在原地僵住了。
「對了,金田一先生,剛才大家在陽子小姐的房間時,東京的小山打電話來,所以我就去櫃檯接聽。小山講完之後,接著是風間先生,他說有話要跟你說,我要去跟你轉達的時候,你剛好出去了,因此沒機會跟你講。」
「然後呢?」
「我聽到森本醫生說陽子小姐脫離險境,於是就放心地出來了,這時候聽到筱崎先生說今晚他要跟妻子睡在和式房……」
「糟了!」
金田一耕助差點跳了起來。
「難道……今晚……難道今晚……」
井川老刑警牙齒猛打顫,含糊不清地說著。
「今晚對兇手來講正是絕佳的好機會,兇手還不知道針線製造的密室機關被發現了,而陽子小姐也沒有很清楚地看到地道內襲擊她的人究竟是誰,所以兇手以為他逃得掉。筱崎先生現在情況怎樣?」
「他喝得爛醉如泥,一副好像什麼都不想管的態度。」
冷靜的田原警官這時也表情僵硬,拿著手電筒的手在微微發著抖。
「金田一先生,鑽進鼴鼠洞最快!」
「大叔,你不要進去,我來!」
「不用了,我的腳沒關係。」
井川老刑警鑽入鼴鼠洞時,好像踢到什麼東西,用手電筒一照——
「大叔,怎麼了?」
「這是那個吹笛子的柳町先生嘴裡含著的洋煙吧!金田一先生,那位音樂家昨天晚上在鬼岩屋裡面抽過煙嗎?咦?這個煙蒂一點都沒濕。」
「田原警官,柳町當時也在陽子小姐的卧室,他也知道筱崎先生今晚要跟他妻子睡在右側的和式房吧?」
「對,他也聽到了。那他現在也過去……會發生什麼事情嗎?」
「先從這裡進去再說!一個一個進去!」
他們剛想再度鑽進鼴鼠洞時,忽然「砰」的一聲,從地下遙遠的深處傳來槍聲,沒多久,又接連傳來兩聲槍響。
「砰!砰!」
「金田一先生,那是槍聲嗎?」
金田一耕助就著手電筒的光看了一下手錶,現在是深夜兩點半。
是我誤算了,沒想到兇手竟然會在最後一次犯案的時候,使用最容易引人注意的手槍,又或者……開槍的人是被害人?
三個人呆愣在原地好一陣子,突然間,井川老刑警大吼一聲:「可惡!」
井川老刑警咬牙切齒地想要鑽進鼴鼠洞。
「井川老刑警,不可以!」
金田一耕助抓住井川老刑警的肩膀把他拉了回來。
「我去看看。」
正當滿面通紅的田原警官彎下身體要進入鼴鼠洞的時候——
「砰!」
第四聲槍響聽來比剛才的聲音還要接近。過了沒多久,地底傳來一陣尖銳的女人慘叫聲。
「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