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浴缸里的死屍

第二天用罷早餐,金田一耕助和小山刑警提前登上九點十五分由富士車站開出的火車。可是走進車廂後兩人根本沒辦法找到座位。

火車雖然沒有像戰爭剛結束時那麼擁擠,不過還是有相當多的採購部隊,以及從關西地區撤退、疏散的人群。這些人把車廂擠得滿滿的。金田一耕助和小山刑警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上車,但要找到座位簡直比登天還難。

「只好這樣一路站到東京了。」

小山刑警邊擦著臉上的汗水邊抱怨著。

「沒辦法,過渡時期嘛!」

金田一耕助安慰著小山刑警。

小山刑警被富士警局派到東京出差,他的任務當然是調查星期五傍晚各個相關人士的不在場證明,以及與這次案件相關的所有相關事件。

事實上,若從昭和五年的名琅庄血案算起,一直到前幾天的兇殺案這整個過程來講,應該是由井川老刑警出這趟差才對,不過井川老刑警在富士這邊還有重要的事務要處理,因此才由小山刑警代替他去。小山刑警對這趟任務似乎感到很大的壓力,看起來有點不安。

由於這次案件的被害人跟其他相關人士的來頭都很大,靜岡縣的警局一定會介入調查,而東京的警視廳也必然會介入。可是,就管轄此地區的富士警局來講,由於發生過昭和五年的血案,當然比較希望由自家人來解決這件案子,田原警官正是如此打算,而井川老刑警的興奮更是不在話下。

因此,小山刑警這次前往東京的責任就更加重大了。

「放心吧!你身上帶著我寫的介紹信了嗎?」

「當然帶著。」

小山刑警按著上衣的口袋,點頭回答。

金田一耕助所寫的介紹信,是寫給各個有來頭的警官。

「有空的話,我也會過去找這些警官聊聊。總之,一到東京就以警政署為聯絡處。」

這時候,火車正好要開動了,金田一耕助把頭探出窗外,對開車送他們來到車站的奧村弘說:「奧村先生,辛苦了,你可以回去了。」

「金田一先生,請、請等一下!那邊來的那個人好像是名琅庄的讓治。」

小山刑警也跟著將頭探出窗外,看到讓治正在站前廣場從「富士之雄」上跳下來。在一片綠意盎然的鄉村風景中,他的紅制服十分顯眼。

讓治一看到火車還停在月台上,立刻把馬綁在柱子上,往剪票口衝過來。

「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

讓治在人群中鑽來鑽去,他一看到金田一耕助那鳥窩頭髮,就好像瘋了似地揮手喊叫。

「請下車!金田一先生,社長請你立刻回去,有大事發生了!」

讓治顯眼的服裝及激動的喊叫聲,惹來不少人的注目,靠這一側的火車窗戶全都貼滿了好奇的臉孔。

金田一耕助原本還有些猶豫,但在聽到讓治接下來說的話後,立刻做出了決定。

「天坊先生……天坊先生……」

「小山刑警,你先去吧!我下車回去看看。」

經過一番辛苦奮戰之後,金田一耕助終於從一團混亂中成功地沖了出來,同一時刻,列車已經往前慢慢啟動了。

金田一耕助在月台上快速奔跑著,他拿出一張夾在筆記本里的名片,越過窗戶交給小山刑警,那是風間俊六的名片。

在金田一耕助遞上名片的下一秒鐘,列車就衝出月台,向前駛去。

「怎麼了?天坊先生怎麼了?」

金田一耕助來到剪票口,跟奧村弘與讓治並排站著。

「我……我不太清楚。可是,社長似乎很激動……我從來沒看過社長那麼激動……」

「筱崎先生為什麼事那麼激動?」

「他要我一定要把你叫回去,而且說天坊先生出事了……」

「所以你就騎著『富士之雄』來了?」

「是的,是社長叫我直接騎馬過來,簡直就像是美國西部牛仔,實在有點不好意思。」

附近的人應該都知道名琅庄發生兇殺案了,這裡到處都是新聞記者。

奧村弘很擔心地說:「金田一先生,我們趕快走吧!」

「麻煩你了。」

「金田一先生,你趕快坐汽車趕回去,我慢慢騎『富士之雄』回去,讓馬跑太快的話,它會受不了的。」

十分鐘之後,金田一耕助搭乘的車子終於停在名琅庄正門外。這裡已經聚集了很多新聞記者,一見到車子停下來,他們馬上蜂擁而至。這些記者大多是從東京來的,其中有些人也認識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你也跟這案子有關嗎?」

「金田一先生,古館辰人遭到殺害,是跟三角關係有關嗎?」

「名琅庄過去似乎發生過不少事情,是否跟這次的案子有關呢?」

金田一耕助一方面很有技巧地應付著那些糾纏不休的記者,一方面逃也似地爬上正面樓梯,進入大廳,恰好遇到江藤刑警匆忙從裡面出來。

「金田一先生,命案現場是『風信子之間』,請馬上去。這裡的主人要求保持現場原狀。」

江藤刑警只來得及說完這些話,人就消失在門外了。

名琅庄背對富士山,整個建築物呈V字形,下方的頂點就是正面大廳,而大廳右側是和式房,為一層樓建築;而左側的洋式房是二層樓建築。「風信子之間」位於左側建築物二樓的盡頭,在「大理花之間」的隔壁。

一進門,迎面就是與隔壁「大理花之間」左右相對稱的十二坪大的客廳,右側就是壁爐,上頭裝置著大理石壁爐架,跟隔壁「大理花之間」完全一樣的設計。可是,金田一耕助沒看到任何人,只聽到左邊傳來花灑的水聲,水聲中摻雜著許多人斷斷續續的低聲談話。

小客廳的左邊是卧室,也跟「大理花之間」一樣左右對稱,裡面放著一張很大的雙人床,系女正坐在床邊,她的腳夠不到地板,白色襪子套在拖鞋裡面,懸在半空晃動著。

床頭處有張放著電暖爐的小書桌,小書桌前有張旋轉椅,倭文子挺直身子坐在那張椅上,兩手放在膝蓋上緊握著,臉上猶如戴了張面具似的,一點表情都沒有。

倭文子今天早上也是穿和服,素色的大島和服配上胭脂紅的帶子,非常顯眼。她放在膝蓋上的左手無名指上的鑽石,更是大得引人注目。

筱崎慎吾站在床旁的窗戶邊,凝視著窗外的富士山。他看起來很憔悴,系在腰間的帶子也只是簡單地打了個結垂在後面。

金田一耕助進入卧室時,筱崎慎吾、系女、倭文子這三個人仍呆愣不語。等到他們看到金田一耕助時,臉上立刻出現了興奮的表情。

「金田一耕助……」

筱崎慎吾說到這裡,便喘著氣停住了。他的眼裡充滿著血絲,看上去很狼狽。

倭文子輕點了一下頭,又將視線落在金田一耕助的那鳥窩頭髮上。最誇張的是系女,她「砰」地一聲從床上跳了起來。

「金田一先生,你總算趕回來了!」

「什麼事?天坊先生怎麼了?」

「這個……」

系女邊說邊往關上的浴室毛玻璃門走去,裡面傳出很大的水聲。

「各位警察先生,金田一先生回來了。」

門一打開,井川老刑警板著一張臉,站到一旁讓金田一耕助進去。裡面是更衣間,正面有個很大的洗臉台,但問題不在更衣間,而是右側門內的浴室。

浴室約有三坪大小,田原警官站在橢圓形的大搪瓷浴缸邊,無框眼鏡下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浴缸里的屍體。

他朝金田一耕助瞥了一眼後,又將視線移回浴缸。

「金田一先生,筱崎先生要求我們維護現狀等你回來,鑒識組的人跟法醫馬上就要過來了,請你先仔細看看。」

浴缸里有滿滿一缸淡綠色的水,帶著一股香氣。天坊邦武裸著身體,仰卧在浴缸中。他挺著一個大大的肚子,兩眼睜得老大,獃滯地瞪著天花板。過去帶著耀武揚威氣度的八字鬍,如今也塌黏在嘴上。

花灑里的水發出如瀑布般的聲音,不斷地沖瀉下來。

這件事情發現的過程是這樣的。

今天整個早上,系女一直很不高興,因為玉子自昨天晚上之後就不見了蹤影。名琅庄的早餐一向都是在每個人的房裡解決,雖然還有一些做粗活的女僕可以幫忙,可是那些人笨手笨腳的,搞不清楚哪一份早餐要送到哪間房子。

無可奈何之下,系女只有拖著年邁的身體,自己去送早餐。

她第一份先送去「風信子之間」,可是敲了兩次門,裡面卻沒人回答,只略微聽到浴室里花灑的水聲。系女心想天坊邦武大概是在洗晨澡,於是她扯開喉嚨大聲地喊,可是依然沒有回應。

系女十分困惑地四處張望了一下,剛好門邊有個放花瓶的黑檀木小桌子,桌面刻著中國風格的圖案,上面放著一個中國燒制的大瓶子,不過裡面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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