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多婆婆所說的話好像一顆炸彈似地丟向我們每個人心中,正因為這個衝擊實在太大了,我全身的肌肉都變僵硬。
喜多婆婆眼中含恨地直盯著在場的眾人說:
「我不知道那個叫什麼蜂屋的畫家右大腿上是否有槍傷的痕迹,如果真的有彈痕,那這件事情就更加詭異了。他們兩人同樣是駝背,在同樣的部位又有同樣的槍傷……反正這其中一定有很密切的關聯。沒錯,一定是這樣,這是一個可怕的陰謀,而設計這個可怕陰謀的人就是……」
這時,喜多婆婆又伸出瘦削細長的手,依序指著仙石鐵之進、柳夫人、仙石直記、八千代,並尖聲叫道:
「主謀就是你、你、你!還有你!」
雖然喜多婆婆連續兩次當著他們的面指控他們,卻沒有一個人敢出聲反駁。
一方面可能是因為喜多婆婆所說的事情實在太令人吃驚;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因為沒有人有勇氣和喜多婆婆目前的氣魄相抗衡。
仙石鐵之進瞪著大眼晴,寬厚的胸膛在敞開的衣襟下急速地上下起伏著。
仙石直記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怒氣,情緒勉強保持鎮靜,但嘴角仍然不自禁地抽搐著。
八千代則面如死灰,目光獃滯、混濁;一向冷靜的柳夫人,此時也蹩緊眉頭,用力咬著嘴唇。
「喜多婆婆!」
我冷靜下來後,清了清喉嚨問道:
「你說的是真的嗎?守衛先生的大腿上真的有槍傷的痕迹?」
我挺身向前,喜多婆婆冷冷地看著我問:
「你到底是誰?和古神家又是什麼關係?」
「我是仙石的大學同學。」
喜多婆婆發出冷哼聲,不屑地皺著鼻頭,帶著不懷好意的眼神瞪視我一陣子,然後說:
「你說你是直記先生的朋友,那麼你大概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難道這件事你也份?」
我碰了一鼻子灰,卻又無法對她生氣。
這個喜多婆婆如此「死忠」地維護著守衛,發生在守衛身上的事情讓她半瘋狂狀態,說起來也真是可憐啊!
「你怎麼說都沒有關係,我只要知道守衛先生身上是不是真的有槍傷所留下來的痕迹?」
我再確認一遍,喜多婆婆卻憤怒地叫道:
「我幹嘛要說謊!我憑什麼說謊,剛才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守衛先生在去年夏天買一把槍來玩,不小心被子彈射中大腿,就在這個位置,那個傷痕……」
喜多婆婆隔著衣服指著自己的右大腿,而那個位置正好和屍體上的傷痕位置一樣。
「可是……
仙石直記此時終於回過神來,他一面舔著乾裂的嘴唇,一面往前跨一步說:
「為什麼我們到現在都不知道這件事?為何發生那麼嚴重的事,我們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到?」
「因為是我幫他掩護的。守衛先生的手槍沒有執照,如果讓你們知道,又不知道會怎麼為難他了,所以我和守衛先生商量好,決定不把他擁有一支手槍的事情告訴任何人。如果你們認為我在說謊,可以去問問內藤醫生,當時是他幫守衛先生取出子彈的……」
「這麼說來……去年夏天,守衛先生真的有一段時間走路是一跛一跛的。」
柳夫人插嘴說道。
「當時我問他怎麼一回事,他只說是腳踝扭到而已,還讓我看他綁著繃帶的部位,那個時候……」
「沒錯,為了怕被你們發現受傷的真相,所以守衛先生還特別在腳踝綁上繩帶來掩飾。」
「可是,守衛先生為什麼要弄支手槍來玩?」
仙石直記說出心中的疑問。
他在問話的同時,腦中不知在思考著什麼事情,說話的聲調顯得有些遲疑。
喜多婆婆正面凝視著他,諷刺地說:
「當時,表面上他是跟我說他害怕會有強盜,現在想起來,或許是因為他身邊有比強盜更令人害怕的人。我想守衛先生一定很清楚,在這個家裡有人比強盜更讓人害怕……唉!要是當時我知道這一點,就不會把他的手槍拿走。」
「是什麼型式的手槍?」
「什麼型式?我這把年紀的人哪會知道是什麼型式的槍,反正是那一種可以放在手掌內,小型精巧的手槍,守衛先生說那通常是女人用的……」
「然後呢?肯把手槍拿走後怎麼處理?」
我不禁追問著。
「我把它藏在自己房間柜子的抽屜里,可是……」
「可是什麼?」
「後來手槍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不見了,我本來以為守衛先生拿去的,就跑去問他,不料他卻告訴我他並沒有拿走。我曉得他有什麼事都不會隱瞞我,所以手槍一定是被其他人拿走的,而且就是這四個人當中的其中一個,你、你、你……絕對是這四個人的其中一個!」
喜多婆婆又用她細小多骨的手指指著現場四個人的鼻尖,我則因為猛然想起一件恐怖至極的事而隱隱顫抖著。
守衛的手槍,一定就是去年秋天八千代在「花酒廊」槍擊蜂屋小市時所用的那一把。
雖然八千代是個好玩、開放的女孩,但年輕女孩到隨意取得手槍畢竟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想,從喜多婆婆櫥櫃抽屜里取走手槍的應該就是八千代。
可是真實情況到底是如何呢?
這麼一來,兇手把屍體的頭取走,就幾乎無法分辨身份了,因為蜂屋小市和守衛兩個人都是駝背,又在同一位置有槍傷。
這真是巧合嗎?還是另有什麼恐怖的計畫正在暗中進行?
或許八干代在「花酒廊」射擊蜂屋小市,只是這次殺人事件的前奏曲。
我感到一種異常森冷的妖氣直逼而來,於是不自禁地轉過身去,試探地望著八千代。
仙石直記心中一定也和我有同樣的想法,他正用一種要吃人的恐怖眼神注視著八千代的側臉。
八千代沒有任何反應,她仍然睜著一雙無神的大眼睛,望向不知名的遠方,一股森冷、妖媚的氣息籠罩著妖艷的她。
喜多婆婆那雙狡猾的眼睛探視我們臉上的表情後,又露出冷笑。
「我不知道你們心裡現在在想些什麼,反正你們這些人是不可能想什麼好事的,那是你們家的事,和我無關。鐵之進先生,我要在這裡住一陣子,直到親眼看到殺死守衛先生的兇手被找到為止,沒有找到兇手以前,我絕不會離開這裡,可以嗎?」
我回頭看了看仙石鐵之進,想知道他會作怎樣的回答。仙石鐵之進卻異常冷靜地回答:
「當然可以,隨你高興住多久都行,不論被殺的是那個笨蛋畫家還是守衛先生,若你能憑自己的觀察力查出誰是兇手,就好好地幫我揪出來吧!這樣一來也可以洗刷我的嫌疑,呵呵呵……」
仙石鐵之進說完,表情十分不自然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