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金田一耕助的交易

紛紛揚揚的大雪從二十二日一直下到了二十三日凌晨,當黎明來臨時才終於停了下來,天空不久也轉為萬里無雲的晴空。

金田一耕助在早上十點左右醒來後,就躺在床上匆匆瀏覽了一下今天的五份報紙。發現不論哪一份報紙的社會新聞版都長篇累牘地報道了江崎珠樹遇害事件,並且還像寫推理小說一樣,附有最新發現的現場的照片以及附近示意圖,而且也提及了金田一耕助的名字。

看來通過渾身是血的雞來掩蓋血跡的這種手段激起了記者們的好奇心,每份報道都刊登了記者與青木稔、山本達吉兩人的談話內容。想到山本達吉君那張滿是粉刺的臉激動得通紅,口沫橫飛地接受記者採訪的樣子,金田一耕助就不由得微笑起來。

在金田一耕助讀完這些報道時,已經過去了足足半個小時,因此當金田一耕助起床時時間已經是十一點了。然後他就開始準備早飯兼中飯的飯菜。

他對飯菜的要求是非常簡單。兩片塗滿黃油的麵包,一杯牛奶,然後是罐頭裝的龍鬚菜和維也納香腸。一般來說,他如果心情好的時候,還會做一些沙拉。但是金田一耕助今天好像有點心神不寧,只是啃了個蘋果就對付過去,到了十二點,正當要外出時,他突然想起近來兜中已經空空如也了,於是「搜」地一聲站住了。然後就好像一隻困在籠中的獅子一樣在房間里踱了二三次之後,終於像下很大決心似地走下樓梯,敲開了管理員的房門。

「啊,是金田一先生啊,要出門嗎?」

開門的是山崎管理員的老婆葦江。

「啊,是的,夫人我想請您幫個忙……」這時候的金田一耕助好像一個纏著母親要零錢的頑皮的孩子一樣喃喃地說。而葦江看來已經知道金田一耕助此行的目的,笑著說:「先生,請將門關上……那麼,您需要多少錢呢?」

「啊,非常不好意思。實際上,只要有一千日元就夠了……」

「嗯,我知道了,請稍等。」

說完,葦江就到裡屋去了,馬上又拿著一隻信封走了出來。

「金田一先生,這兒有三千日元,請收下。」

葦江顯得很大方。大概她是認為如果借三千日元給金田一耕助的話,或許沒過幾天金田一耕助就會還五千日元吧。

「啊,實在不好意思……我,我現在……」

「不,金田一先生,您什麼時候有錢就什麼時候還吧。」

「啊,這樣,我就更不好意思了。」

不論關係多麼好,如果談到借錢的話也會讓人難為情的。

正當金田一耕助張皇失措的時候,電話鈴響了,於是金田一耕助想藉機正好逃出這間屋子。

「喂,金田一先生,您的電話。」

「什麼?我的……誰打來的?」

「不,對方沒有報名字。只是說想和先生您談談,您是在這兒接?還是轉到您的房間里去?」

「啊,是這樣的啊,那麼請轉到我的房間去吧。」

當金田一耕助回到房間拿起了話筒時,只聽對方用低沉的嗓音說道:「喂喂,啊,是金田一先生嗎。請問金田一先生在嗎?」對方特意將金田一耕助的名字重複了兩次。

「啊,我是金田一耕助,請問您是哪位?」

「老實說,我就是金門產業的金門剛……」

「啊!」

金田一耕助不由得小聲叫了起來。

「原來是您礙…您是什麼時候回到東京的?」

「我剛剛才到……我有件事想和先生您商量一下……就是今天早上的報紙上所說的那個案件……也就是關於江崎珠樹的那個案件,聽說先生您已經接手那個案件了……」

「嗯,是的,現在您在哪裡?」

「我在位於田園調布的家中,只要先生有空,我想立刻過去拜訪……」

「啊,如果您能過來就再好也不過了,您還沒有與警察……」

「還沒有見過警察。我想在與警察見面之前,先和先生您談談……」

雖然從電話中不能看到對方的臉色,但是從對方言語中這種低聲下氣的措辭來看,就可以想像這位戰後的怪物為這個事件是多麼煩惱。

「啊,那麼,我就在家等您。三四十分鐘後您能到這兒嗎?」

然後根據對方的要求,金田一耕助詳細說明了綠丘庄的明顯標誌,以及該怎麼走等事項,等到放下話筒時已經十二點十五分了。

金田一耕助再一次細細閱讀了五份報紙。但是,都是些金田一耕助已經知道的消息,並沒有發現任何新的線索。

到了十二點半時,金田一耕助往築地署掛了個電話,正好等等力警部也在,在兩人寒喧了一陣之後,金田一耕助就問到金門剛的情況。

「啊,金門剛方才打了個電話過來,說要於四點在位於丸之內的辦公室里見我們。」

「現在他在哪?」

「在位於田園調布的家中。」

「唉,這麼說來,警察沒有到東京車站去迎接他嗎?」

「啊,去是去了,但是對方卻臨時改變了乘車路線,改從橫濱坐汽車過來。因此我派新井君到田園調布去了,不知道現在看沒看到他。」

金田一耕助拚命忍住不笑出聲來,或許當新井刑警到達田園調布時,金門剛本人已經坐在這間屋子裡的扶手椅子上了吧。

「警部,還有沒有其他的消息?」

「嗯,有的,對於那位在托羅卡德羅工作的廣田廚師長,最近我們又發現了新的情況。」

「新的情況?」

「嗯,這個在電話里很難說清楚。金田一先生,您能過來一下嗎?」

「啊,警部,我也想今天和您談談,但是昨天晚上好像得了感冒,剛剛服了葯,現在正敷了塊毛巾,等著發汗呢。」

「啊,您可要當心身體,發燒嗎?」

「只有三十七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發一會汗之後,燒大概就會退的吧。等到我燒退了以後我就會去找您的。」

「嗯,您可要保重身體,現在感冒正流行呢。」

「啊,我知道了。實在感謝。」

「哎,我說,金田一先生,您的客戶那邊有什麼情況嗎?」

「啊,一直杳無音信。」

「嗯,實際上,金田一先生,」等等力警部有意將聲音壓低說道:「剛才保井君說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很奇怪的事情?」

「金田一先生的客戶是不是就是金門剛?」

金田一耕助感到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由於腦袋突然變得一片茫然,急切之間竟說出不出話來。

「笑、笑、笑話。我從來沒見過金門剛,而且金門剛在二十一日去了大阪,而我是在昨天與客戶見面的。」

「金田一先生,僅這些理由是站不住腳的呀。」

「哈哈,警部,您想想,如果我找到了金門剛這樣的金礦,還會在昨天向警部您要煙嗎?請您想一想。」

「嗯,嗯,我知道了。不過,金田一先生,您今天能不能過來一趟?」

「嗯,如果在傍晚以前燒退了,我就去。」

「嗯,好的,那麼,晚上見……請保重身體。」

放下話筒,金田一耕助好像真得發了燒一樣,額頭上布滿汗水。因為無風不起浪,金田一耕助起身將煤氣爐的火頭擰小,並用干毛巾將額頭上的汗水擦去,然後走到窗邊向外望去。只見外面已經是一望無際的雪的世界了。雪花仍在飛舞,樹葉已經脫光的銀杏樹上面也落滿了許多雪花,似乎要把自己徹底融入銀白色的世界中。到處都是啪達啪達滴水的聲音。天空倒是異常的晴朗。

金田一耕助在窗邊站了一會兒之後,感到眼睛有些刺痛,正想回到房間當中的時候,忽然看到一輛汽車停在了綠丘庄的門前。

從車上下來的人正是經常在報紙及雜誌上露面的金門剛。

但是,車子卻不是林肯。大概是擔心有警察跟蹤,所以就隨便叫了輛計程車過來的吧,而時間正好是一點。

「金田一先生在嗎?」

正是剛才在電話中聽到的低沉而又渾厚的聲音,讓人覺得這個人的肺活量一定很大,而身體果然也是一副很健壯的樣子,個頭大約有一米七十二三厘米。

金田一耕助一向對自己的瘦弱的外表有自知之明,因此當走到如此儀錶堂堂的人面前,不禁感覺到有些自卑,並且對方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陽剛之氣。

「啊,我就是金田一耕助。剛才在電話里剛和您談過。啊,請坐。」

當兩人坐下後,金田一耕助隔著辦公桌看著對方說:「聽說您在橫濱中途下了車,因此讓警察撲了個空。」

金門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馬上又笑了起來,露出了雪白的牙齒。

「看來您已經給搜查本部打過電話了吧?」

「嗯,是的,但是我不明白您為什麼能那麼安穩地坐在位於田園調布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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