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部分 第24節:第八日的蟬(24)

薰把小手伸向我專心閱讀的報紙,時而拍打時而試圖握住。報紙發出沙沙聲響,從對摺處撕破。薰開心地笑了。

失火?那間屋子燒起來了?

怎麼會失火呢?這是怎麼回事?我拚命回想。我記得當時電暖爐是開著的。火紅的電熱線至今猶在眼前。可是怎會起火呢?

不,現在該想的不是那個,事件終於被公開了。這表示追索薰的勢力,已迫近眼前了。

但是,我越是反覆閱讀報上印刷的文字,越覺得那是發生在遠方的事。就像去年在報上看到"下毒事件危機重重"④報道時的感覺。那跟身在此地的我與薰,毫無關係。因為這孩子是薰,不是什麼"惠理菜"。是因為我渴望這麼想嗎?或是因為我少了什麼呢?

不過話說回來,火災究竟是怎麼回事?這點令我耿耿於懷。可怕的念頭浮現腦海。

該不會是我乾的吧?會不會是我故意把毯子塞進電暖爐?會不會是被我踢倒的?或是我撿起地上的打火機,點燃鋪在地上的被褥縱火,並且在確認有火苗燃起的煙味後,我就落荒而逃了?

不對,我沒做那種事。先不說別的,首先我就沒理由那樣做——沒理由?真的嗎?被那女人痛罵的事,我不是一直記在心上嗎?我不是還在心裡詛咒她死了最好?——不,可是,不對。覺得她死了最好,和實際採取行動,完全是兩碼事。我根本沒有放什麼火。我只是把薰救出火場。是的,那時候,如果我沒把薰帶走,這孩子早已葬身火窟。唯有這個念頭不停在我腦中打轉。

我站起來,把報紙揉成一團扔掉,彷彿打從一開始便沒看過。

光吃瓶裝食品和速成離乳食品我擔心不夠,於是去超市買菜,擅自借用女人的廚房煮晚餐。我戰戰兢兢地使用電鍋,雖然老舊幸好並未壞掉。我替薰煮了菠菜稀飯和吻仔魚煎蛋。剩下的菠菜拿來煮味噌湯,還有炒什蔬和吻仔魚拌蘿蔔泥。我把多煮的用保鮮膜包好放在桌上,洗完澡出來時,大概是女人吃掉了,只見梳理台疊著空盤子。

今天有個愉快的發現。我發覺薰只要兩手往前貼在地上就會坐。她坐在榻榻米上,乖乖看著我。我隔著一段距離,試著喊她過來。她還不會爬,想動,卻咕咚往前倒。但薰並未因此哭泣。

女人吩咐過若有人來就由我出面應付,但至今無人來訪。我雖知不應該,還是忍不住再次拉開廚房抽屜。我把已看了好幾次的母子手冊又從頭翻開,逐字閱讀。三個月大時嬰兒長到四公斤,身長已有五十四公分。下個月長到五點五公斤,身長六十公分。六個月大後不知是否未再測量,是空白欄。還夾了幾張薄薄的預防接種注射證明單。我對女人還一無所知,但看著這小小的手冊,似乎了解了什麼。女人除非必要絕不開口,一直面無表情,實在難以想像她生育早產兒的姿態,但是想到她的確這麼做過,竟有種不可思議的安心感。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