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謎樣的男子

秤屋葡萄酒釀造工廠位於六道過,往上走約五百公尺,從一個大山丘往左彎,再往下可以看到的山峽上面。

工廠是棟簡便的木板屋,從四周架設的電線杆看起來,工廠內應該有供電才對。其中一根電線杆傾斜得很厲害,大概是被上次那場暴風雨毀壞的。

從這裡可以俯瞰鬼首村的村落,我們也因此得知這邊更接近村子的中心區。

辰藏站在陡峭的坡道前面,一邊往下跑,一邊說:

「你們看,左邊可以看到『櫻之大師』,旁邊有一間很大的房子,那就是仁禮家,這附近的山全屬於仁禮家。」

「櫻之大師」位於這個村落最裡面的地方。在二十階的石階上面,有一間小小的廟堂,另外還有一間悄然隱藏在兩、三棵大椎木的樹葉下,像是守廟者住的房子。

跟「櫻之大師」的廟堂相同高度的地方,可以看到一個大而複雜的斜面,那是仁禮家的屋頂,附近沒有任何一棟房子足以和它匹敵。

「從這裡看不到由良家嗎?」

金田一耕助問道。

「由良家在那邊。對面可以看到一個挺大的蓄水池,蓄水池的左邊就是『陣屋遺迹』,現在是學校的校地。由良家在學校的另一邊,所以從這裡看不到。」

「這麼說……那邊才是村子的中心區?」

「是的。升屋比秤屋的歷史悠久,小時候,秤屋小得跟我們家差不多,後來是出了上一代的仁平先生以及現在的老闆——嘉平先生,仁禮家才變得那麼興盛。」

「那麼,放庵先生原來的房子是在哪一邊?」

「村長原來的房子在現今的派出所,就是學校左邊那裡。」

「那麼昭和七年那件案子發生時的房子,現在已經不存在了嗎?」

「是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村長就越來越落魄,後來還把房子賣掉。」

辰藏反過來向磯川警官:

「好象是二二大事件發生的那一年……還是昭和十一年呢?」

「嗯……是支那事變發生前一年。」

「之後村長就搬到現在住的地方嗎?」

「不,他在賣掉的房子旁邊,也就是那個蓄水池邊蓋了一間小房子,一直住到戰後,那時候他還跟第八任妻子——阿冬在一起。去年阿冬跑掉了,他才搬到現在住的地方,那屋子以前還有尼姑住呢!唉……世界上竟然還有這麼倒榻的人。」

辰藏真是無限感慨,磯川警官也默默地搖著頭。

「最後再問你一件事情,你家在哪一邊?」

「我家很小啦!」

「可是你侄女不是幫你蓋了一棟大房子嗎?」

金田一耕助說完話後,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於是慌忙更正道:

「對不起,是你……妹妹。」

辰藏不在意地說:

「那是千惠子幫爺爺、奶奶蓋的,我們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對了,你們要去看工廠嗎?」

他的口氣變得不太友善,金田一耕助不禁和磯川警官面面相覷。

工廠裡面一個人都沒有,中間有一個很大、類似蒸餾鍋的東西,從那裡延伸出好幾條管子,對面的角落裡填放著許多釀酒用的大桶子,疊成三角形,牆壁的另一邊還有好幾千個空瓶子,也疊成三角形,整座工廠飄散著一股酸而刺鼻的味道。

辰藏離開一下子,隨即用盤子託了三個林子來。

然後,他扭開桶子的寨子,用三個杯子接住紫紅色的液體說:

「金田一先生、警官,喝一杯吧!」

金田一耕助跟磯川警官接過林子,稍微舔了一小口,馬上皺起眉頭放下酒杯。

「啊哈哈!現在只有我喝這種東西了,不過我還是常常喝醉。」

儘管如此,辰藏也無法一口喝光杯里的酒,他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舔著杯子邊緣。

「現在工廠沒有運作嗎?」

「暫停營業了,秋天才會開始。不過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因此目前正在跟目下甲州來的技師交涉,看是不是要改釀傳統的酒。嘉平先生年事已高,繼承人——直平先生又是那個樣子。」

辰藏終於喝完一杯酒,他拿起磯川警官放下的杯子說:

「我覺得如果真的那樣做,就很有意思了,因為春江那傢伙一點虧都不吃。」

話題已經偏了,金田一耕助不禁笑著問:

「辰藏,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本來想叫千惠子出錢,我們當共同出資者,可是她的錢包關得其緊,說什麼稅金……拉拉雜雜一大堆的,結果反而蓋了那間無聊的房子,那房子有什麼好!」

「啊哈哈!」

金田一耕助不禁笑出聲來。

「辰藏,你也是個野心家。」

「是啊!金田一先生。」

接著辰藏拿起金田一耕助的杯子說:

「每個人都會有野心吧!我跟她認識這麼久,幫她找目標投資,做點有利潤的事業不是很好嗎?可是……千惠子錢包那條繩子就是系得緊。」

「你說的『繩子』是指誰?」

「日下部是哉,就是擔任千惠子經紀人的男人。」

「他就是發掘由加利,培養她的那個男人嗎?」

「我是不懂什麼發掘、培養啦!只知道她們母女都很信任他,聽說是滿洲回來的,也不知道是什麼來歷的人。」

「滿洲回來的?」

磯川警官逼問道:

「他大概幾歲?」

「五十到五十二、三、五、六歲左右吧!是個很有怒力的中年男子,長得很不錯,春江那女人一定是喜歡上他了。」

「他之前在滿洲做些什麼呢?」

「好象是在滿映電影公司工作,至於在裡面做什麼我就沒問了。不過,在滿洲從事電影的人,都有一定的行情吧!」

磯川警官眼神銳利地瞥了金田一耕助一眼。

長久以來,磯川警官心中一直有個很大的疑問。

那就是昭和七年秋天,在多多羅放庵家偏屋被殺的人,確實是「龜之湯」的次男源治郎嗎?被害人的外貌難以辨識,會不會是兇手蓄意讓人誤以為是源次郎,而把真正的死者——騙子恩田幾三弄得面貌難以辨識?

真正的兇手會不會是青池源治郎?也就是說,源治郎殺死恩田幾三,搶走他所有的錢捲款潛逃?而「龜之湯」的家人為了保護源治郎,做偽證說那具屍體是源治郎?

二十幾年來,這個疑問一直困傷著磯川警官。如果他的懷疑是正確的,那麼源治郎會不會在哪一天以某種姿態回到村子來?

現在有一個身分不明的男人來到村子裡,而且這個男人的年紀大約五十歲左右。

青池源治郎在昭和七年是二十八歲,如果他現在還活著的話,應該是五十一歲。

當時大家都猜測兇手是不是潛逃到滿洲,而現在這個來到村子裡、身分不明的男人也是從滿洲回來的。

「辰藏。」

磯川警官壓抑著激動的情緒。

「你記不記得昭和七年,『龜之湯』的次男源治即被殺害的事情?」

「記得,因為那件事情才會生出千惠子啊!啊哈哈……」

辰藏不曉得扭開幾次啤酒桶栓,他那紅色的鼻頭現在更是嚴重充血。

「大家都說這次的案子跟昭和七年的案子有關,是真的嗎?」

「誰講的?」

「秤屋的老闆前往瀑布潭的時候,在路上跟本多醫生說的。」

「原來如此。」

磯川警官看了一下金田一耕助說:

「對了,辰藏,當時你幾歲?」

「那件事是在徵兵檢查的第二年,我當時大概二十二歲吧!」

「你還記得青他源治郎的樣子嗎?」

「啊!」

辰藏訝異地看著磯川警官的臉說:

「源治郎跟我差六歲,我進小學的時候他剛好畢業,而且,他小學一畢業就到神戶去了。」

「他回來這裡之後呢?」

「你也知道……他回來這裡才一個月就出事了,我家跟『龜之湯』分別位於村子的兩端,兩人根本沒有碰過面。當時,我只聽說他帶著妻子跟小孩回來了。」

「青池源郎這個人……」

金田一耕助在旁邊插嘴說:

「回來這裡以前,他在神戶做什麼?」

「啊!」

剎那間,磯川警官露出一臉意外的表情。

「金田一先生,這件事情我還沒跟你說嗎?」

「嗯,你只說他在神戶、大孤做過很多事情。」

「這……辰藏,你有沒有聽說過呢?源治郎在都市裡從事什麼工作?」

「好象是在神戶當電影旁白解說員,直到有聲電影出現後,他就被開除了。」

「電影旁白解說員?」

金田一耕助不禁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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