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升屋女孩之死

從多多羅放庵的住處沿著沼澤走五十公尺左右,坡度開始下降,沒多久就會看到一個瀑布,因為那裡地層有落差,清水沿著露出的崖壁飛落而下。

這座瀑布中突出一個像椅子般的岩石,流水先注入椅子岩石的坑洞,等到水滿溢出來後,再往下落人瀑布潭,當地人稱它為「椅子瀑布」。

瀑布潭是個直徑兩公尺、深約一公尺的不規則半圓形,潭水變成細小流水流進沼澤,多多羅放庵常常來這座瀑布取水。

升屋的女兒——由良泰子就是在這個瀑布被發現的,她的身體在瀑布潭裡面以石為枕,仰天躺著。

她的嘴裡插著一個直徑大約七寸的玻璃漏斗,椅子岩石上面則放了一個三升的容器,容器接住瀑布落下的水,水滿之後容器會略微傾斜,把水灌進泰子口中的漏斗。

兇手彷彿有意模擬綵球歌的情境,他讓升屋的女孩用「升」量瀑布的水,並用漏斗喝下。

泰子並不是溺水死亡,她是被勒死後,兇手又故意布置成這幅奇妙的景象。

最先發現屍體的人是歌名雄跟五郎。

他們通宵尋找泰子毫無所獲,擔心她也被殺死,丟進沼澤裡面,於是青年團的人分頭在沼澤四周尋找,結果五郎就發現泰子的屍體。

之後,五郎向立花警官說明當時的情況——

「阿勝……呃,是青年團團長仁禮勝平說我們這樣到處亂找也不是辦法,因此要我們兩個人一組做地毯式搜尋。當時大家離開派出所時已經五點了,我跟取名雄一組,被分配去搜尋沼澤的西側,就在我們經過那附近時,發現瀑布潭裡面有東西在閃閃發光,我們心裡覺得奇怪,於是往下一看,才發現是漏斗!那時太陽正好升上對面的山頂,漏斗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之後我又往瀑布潭看去……」

五郎緊張地吞了口口水說:

「剛開始,我還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仔細一看,竟然是泰子……我嚇了一大跳,想出聲叫歌名雄,可是我的喉嚨根本發不出聲音來。」

「歌名雄當時沒有看到嗎?」

針對立花警官的質問,歌名雄回答:

「我一直注意著沼澤另一邊,因而走過頭,當我回頭一看,五郎正用手指著瀑布潭,象發瘋一般地叫著我。」

歌名雄此刻的表情十分僵硬,平日的笑容已不復見,雙眼更因睡眠不足而充滿血絲。

泰子的屍體被發現時,金田一耕助跟磯川警官正在休閑室里打磕睡。兩人一聽到報告,馬上揉著惺松睡眼沖向瀑布,但現場已經擠滿人潮。

他們倆推開人群,站在瀑布潭前面的時候,金田一耕助不禁感到一陣寒顫從背脊竄起,僵立在當場。

泰子的身體幾乎整個浸在瀑布潭裡,瀑布潭裡的水一動,她身上穿的浴衣袖子及裙擺便跟著飄動,在清冽的水底,浴衣的紅藍圖樣色彩繽紛,在每個人的心上留下奇特的強烈印象。

她的臉因為被大漏斗遮住,幾乎都看不見。從漏斗往下流的水分成好幾條,順著玻璃的邊緣落在泰子臉上。

落入容器內的水飛濺出許多小水滴,這些水滴被斜照下來的旭日光芒一照,在宛如黑暗洞窟似的瀑布潭上形成美麗的七色彩虹。

這幅情景充滿了詭異的氣氛,現場所有人都屏氣凝神地注視著。

「兇手為……」

立花警官的喉嚨好象卡到硬塊似的。

「兇手為什麼要這樣惡作劇?像這個升、漏斗……到底代表什麼意思?」

他盯著金田一耕助,氣憤難當地說道。

金田一耕助只是神情哀威地搖著頭。

磯川警官則一臉嚴肅地吩咐道:

「立花,這件事情以後我們再慢慢調查,現在應該先拍照存證,拍攝人員來了嗎?」

為了調查多多羅放庵的失蹤案件,昨天就已找來拍攝小組,他們現在正在現場,隨著拍攝小組的行動,瀑布潭四周的氣氛更加活躍起來。

為了不干擾他們的工作,金田一耕助跟磯川警官一起退到瀑布潭附近,可是他們的視線還是盯著瀑布潭那邊的情景。

金田一耕助想起以前曾經在瀨戶內海,一座叫做「獄門島」的孤島遇過類似的情形。

當時那裡有三個女孩被殺,屍體擺放的方式也呈現出一幅幅奇妙的構圖,而且每一幅構圖都有奇特難解的含義。

這回發生在鬼首村的案子又是如何呢?

磯川警官當時和金田一耕助共同偵辦那件案子,他的腦海中也沒現出相同的記憶。如此一來,他們對這個案子的感覺更強烈,但另一方面也感受到一份莫名的不安。

「金田一先生。」

磯川警官聲音沙啞地說:

「泰子這個女孩……不會是這個樣子溺死的吧!」

「怎麼可能!人哪會這麼容易就被淹死,如果是在海里或河裡還有可能……」

「那麼這個升跟漏斗又代表什麼?」

「磯川警官。」

金田一耕助回頭看著磯川警官,他的眼中閃爍著奇妙的光芒。

「你也想起『獄門島』的殺人事件對不對?啊哈哈!」

金田一耕助低聲笑著,不等磯川警官回答,徑自喊著站在另一邊的歌名雄。

沒多久,歌名雄跟勝平、五郎一起走過來。

「金田一先生,請問有什麼事?」

歌名雄失去平常的冷靜與笑臉,他的聲音隱含著憤怒,說話口氣簡直就像在對金田一耕助生氣一般。

「歌名雄,那個升跟漏斗都有個奇怪的標誌,看起來好象是秤砣……」

金田一耕助指出的地方,磯川警官也注意到了。

那是在玻璃漏斗的表面,用法琅類的塗料畫下標誌;而老舊的升側面,也燒印著相同的標誌。

「哦,那個……」

歌名雄的表情有點慌張,他回頭向五郎投以求助的眼神。可是,五郎今天的態度不像往常那般輕率,故意別過臉去。

「歌名雄,你沒看過那個標誌嗎?」

「那個是……」

開口說話的是勝平。他通宵熬夜協助搜尋之後,現在又親眼目睹寨子凄慘的死狀,神情顯得相當疲憊。

「那是我家的標誌。」

「你家的標誌?」

「嗯,我們家的屋號是『秤屋』,那是秤屋的標誌,由曲尺跟秤花組合起來的。我家的每一件器具上都有那個標誌。」

「警官。」

歌名雄在一旁說著,好象有意保護勝平。

「那個升跟漏斗,任何人想要拿都拿得到。五郎,你說對不對?」

「怎麼說?」

「阿勝,你來說吧!這些事情都得跟警察講清楚。」

「嗯。」

於是勝平用力點著頭說:

「是這樣的,戰爭期間,我們家曾經釀過葡萄酒,從這裡就可以看到山丘另一邊蓋了工廠……雖說是葡萄酒,卻不是真正傳統釀法的葡萄酒。

「我們的作法是先榨出葡萄計,將它蒸餾過後,再裝進瓶子里。葡萄酒大都賣給軍人,戰後有段時間還賣得不錯,不過現在市面上酒那麼多,根本沒有人要喝那種酸酸的東西。

「儘管如此,工廠仍不能關閉,偶爾還是要做一些,所以工廠里就有很多升和漏斗,就像歌名雄說的,任何人想要都可以拿得到。」

「而且……廠長就是我老爸。」

五郎縮著頭說。

磯川警官不禁跟金田一耕助對望說:

「你的意思是……」

「我老爸是村子裡出了名的酒鬼,他老是喝那種酸酸的葡萄酒喝到爛醉,鼻頭紅紅地到處閑逛,工廠里那種漏斗跟升堆積如山,就算少了一、兩個,他也不會注意到。啊!說人人到,我老爸從那裡走來了。」

大家順著五郎的視線回頭一看,只見三個男人慌忙走來。金田一耕助認識其中一個人,他是勝平的父親——仁禮嘉平。

仁禮嘉平一起床就聽說泰子遇害的事情,他戴著草帽、穿著浴衣匆匆跑來了。

跟在仁禮嘉平後面的是五郎的父親,他的年紀約四十五、六歲,身材短小而結實,鼻頭紅紅的。

他叫做辰藏,是春江的哥哥。

另一個推著腳踏車來的是本多醫生。

這三個人一走過來,圍著瀑布潭的人群便自動分成左右兩邊讓他們通過。

仁禮嘉平站在瀑布潭前面看了一眼,隨即瞪大眼睛,然後一邊擦著額頭的汗,一邊走向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殺死泰子的人,為什麼要把現場弄得這麼詭異?」

「這正是我想請問您的。」

「咦?」

「這附近以前有人用這種方式拷問嗎?」

「拷問?」

磯川警官也覺得很奇怪,不禁豎起眉頭。

「沒什麼啦!我剛才只是想起一部外國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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