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磯川警官沒有來鬼首村的話,不管金田一耕助再怎麼著急,多多羅放庵這個案子一定只會被當地警方當作單純的失蹤案件。
在磯川警官的請求下,八月十二日的午後,警方在「龜之湯」的休閑室成立「搜查總部」。到傍晚為止,陸續從縣警察總局、分局派來很多協助辦案的警察。
這件案子對磯川警官來講是一場賭注,它有可能根本不是什麼大案件,警方出動一大堆人,結果卻連只小老鼠都沒找著。
如果真是那種結局,磯川警官就必須負起全部的責任。
不過,磯川警官早有心理準備,真要他負責的話,就算因此提早退休也沒關係。
相反的,如果多多羅放庵的失蹤是昭和七年那件案子的延續,磯川警官說不定可以同時解開昭和七年那件案子的謎底。
這件案子由江見鎮的立花警官負責偵辦,協助辦案的警員自己開車過來。一般人大都搭乘從姬路到津山的支線,然後從那裡轉搭巴土來總社,再超過仙人頂來到鬼首村。
本來總社也有警察局,但是總社隸屬於兵庫縣,在調查工作上可能會有一些麻煩。
等到搜查總部成立,所有協助辦案的人員到齊之後,大約是八月十二日下午五點左右。
辦案人員在「龜之湯」的休閑室里吃完青池裡住準備的晚管後,由立花警官掌控全局,開始重新研討整個案子。
「這麼說來……」
聽完磯川警官和金田一耕助說完整個案件的大致情形,立花警官皺起眉頭說:
「金田一先生的意思是,前天……也就是十日晚上的大雷雨中,多多羅放庵家裡發生兇殺案嗎?」
「不。」
金田一耕助懶散地坐在椅子上,身體好象快從椅子滑下來似的,兩手不斷地敲打著扶手。
「目前還不能這麼斷言,你們必須再詳細調查一番。」
「金田一先生。」
磯川警官在旁邊插嘴道。
「在這種情況下,我希望你毫不隱瞞地將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講出來。」
「『毫不隱瞞』是什麼意思?」
「你比我們早一步到達案發現場,我想你應該可以提供一下意見,看是從哪一點開始著手調查比較好,也順便給立花警官參考。」
「是啊!」
立花警官不停地點頭附和。
他的年紀大約四十歲上下,身材高而結實,看起來十分精明,說話帶著京都大阪腔。
立花警官在磯川警官的介紹下,想起戰後發生在同一縣的「獄門島」、「八墓村」……等事件,不禁對金田一耕助興起一份敬畏之心。
但是立花警官一見到金田一耕助,發現他竟是如此不起眼的人物,因此覺得有點不屑。不過也因為如此,反而更加深地想儘早破案的決心。
金田一耕助還是睜著那雙惺松的眼睛,一臉茫然地搔弄著那頂「鳥窩頭」。
他站起身,從懷裡掏出記事本,拿出兩、三張便條紙。
「談不上是什麼建議啦!不過,我把自己先前想到的一些事情條列下來,請你們看一下。」
金田一耕助有點不好意思地抓著頭說。
「哦。那真是太感激了。」
立花警官眉宇之間露出精悍之氣,探身出來說:
「你能夠隨時把想到的事情記下來,雖然有點支離破碎……但至少可以參考參考。」
立花警官性急地從金田一耕助的手上搶過便條紙,只見上面用印刷字般的整齊字體寫著:
一:放庵先生究竟是生?是死?如果他還活著,現在人又在哪裡?如果他已經死了,兇手把屍體藏在哪裡?又為什麼要藏起來?
二:栗林是生?是死?
三:假設栗林已經死了,那麼放魔先生知不知道她死亡的消息?
四:神戶的叮田家有寄訃間給放庵先生嗎?
五:栗林要求複合的那封信,是喝和二十幾年從神戶寄出來的?
六:第一個看到那封信的人是誰?
七:八月十日晚上,自稱是「栗林」、越過仙人頂來到鬼首村的人到底是誰?
八:放庵先生跟「假栗林」對坐兩個多小時,難道他沒發現對方有問題嗎?如果沒發現她是假的栗林,又是什麼原因呢?
九:昭和二十八年以來,放庵先生從何處取得生活費?
十:放庵先生什麼時候取得山椒魚?他要山椒魚做什麼?
金田一耕助記下的就是以上這十條。
「原來如此,這樣一條一條列出來,馬上就能了解整個案情的疑點在哪裡,我們也知道該從何處先著手。」
立花警官微笑著說:
「金田一先生,我們就照你寫下的這幾點,逐條逐項討論吧!磯川警官,請你也來幫忙。」
「嗯,我覺得其中有幾項很有意思。」
磯川警官露出笑容說著。
「那我們現在就從第一項開始吧!『放庵先生究竟是生?是死?』想證明這一點,還需要一些努力。」
「是的,最重要的是必須找到屍體。」
「沒錯,光是那些血跡或穢物的痕迹,還不足以斷定他真的被殺了。」
磯川警官也在旁邊應和。
「可是,金田一先生。」
「是。」
「從你把這個疑問放在第一項來看,你是否認為放庵先生並未遭到殺害?」
「也不是啦!我只是存疑罷了,啊哈哈……」
立花警官帶著狐疑的眼神,看著金田一耕助那張若無其事的臉。
過了一會兒,他的視線再度落在便條紙上說:
「『如果他還活著,現在人又在哪裡?』這又是另一個疑問。再來是『如果已經他死了,兇手把屍體藏在哪裡?又為什麼要藏起來?』」
立花警官此時說話的語氣非常嚴厲。
「立花……」
磯川警官就像溫柔的父親在安慰任性小孩似地說道:
「金田一先生的做事方法一向如此,他會去追究所有的可能性。所以,這件案子在尚未發現放庵先生的屍體,證明他已經遭到殺害以前,金田一先生都會假設放庵先生還活著,我想金田一先生的想法是要我們朝這個方向去調查比較好。」
「原來如此。可是……」
立花警官用力咬緊下唇說:
「多多羅放庵如果還活著的話,現場混亂的情況又該怎麼解釋?」
「照那個狀況來看,有可能是故布疑陣。」
「故布疑陣?」
立花警官兩道粗大的眉毛頓時糾結在一起。
「那麼……」
他沉默了好半晌,才發出乾澀的聲音說:
「我們看第二項吧!『栗林是生?是死?』」
「關於這一項跟第四項,只要去神戶找町田這個人問問就知道了。」
「那麼第三條是,『假設栗林已經死了,那麼放庵先生知不知道她死亡的消息?』這又是什麼意思?」
金田一耕助表情很嚴肅地解釋道:
「這十條裡面,最有問題的就是這一條。根據『井筒』的老闆娘阿系曾經去參加栗林的喪禮來看,她應該已經去世。可是為了以防萬一,最好去神戶查證一下比較好。」
金田一耕助接著說出他幫多多羅放庵寫信的事情。
「第五、六條也很有問題。」
「第五條是栗林要求複合的那封信是昭和二十幾年從神戶寄來的嗎?那麼這封信並不是最近才寄出的?」
立花警官拿起那封放在桌上的信,重新檢查信封的郵戳。
可是信封上的郵戳已經模糊不清,除了可以看出是昭和二十幾年寄出的以外,其他都看不清楚。
「這一點去問神戶町田家就知道了。」
「立花,金田一耕助說有問題的部分應該是下一項,也就是第六條。」
「接下來是『第一個看到那封信的人是誰』,這是什麼意思?」
「立花,你看這封信的封口。」
磯川警官從旁邊拿了金田一耕助的放大鏡給他。
立花警官將信封翻過來看。
那是一個女性用的直式信封,封口用剪刀整齊地剪掉,但上頭寫著幾個英文字——「Seal」。
立花警官用放大鏡仔細看,發現用紫色墨水寫的「Seal」已經有點暈開,而且很明顯是因為碰到熱氣的關係;另外,這幾個封印文字的接合處有點偏。
立花警官大口地呼著氣。
「所以這封信在到達多多羅放庵的手上以前,已經有人先看過了,然後一直保管到最近才將封口重新封好,偷偷地放回多多羅放庵那裡;而多多羅放庵什麼都不知道,還以為是剛接到的信。」
「不!這麼一來,事情就太簡單了。」
「什麼意思?」
立花警官驚訝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