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拐來的孩子

「盆滿缽滿才有安全感。」梁融合上化妝箱,夾層里藏著價值百萬的數塊名表。

「算上寫字樓一個月的租金,還是不便宜,怎麼說都只用了一天而已。」單子凱一邊開車,一邊搖頭。

「已經不錯了,不然的話人家怎麼肯租,一個月是最短的租期。」曾潔幫忙整理著其他現金,把這些錢塞進一隻備胎里。

每到年底,也是公安機關抓捕逃犯的重要時刻,大小車站和機場,高速公路甚至國道上都有警察臨檢,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此時商務車已經上了縣際公路,離滿城儘是大富豪的溫州城越來越遠。今天是小年,距離年關只有幾天了,越往北走氣溫越低,空中偶爾飄下兩片薄薄的雪花,怕是要下雪了。

「乾爹,上海和杭州,您想去哪兒?」雖然車內有空調,司徒穎還是很貼心地幫老韓掖了掖領子。

陸鍾從後視鏡里看了看師父,瘦削的臉頰上,那雙曾經能夠洞察一切的銳眼,現在卻混濁不堪,和任何一位敬老院里的普通老人沒什麼兩樣。上海對老韓來說相當於第二故鄉,他在滬上出的道,又在那裡成的名,如果說老韓的日子不長了,在上海找個地方平平安安地過完最後的日子是最理想的。而杭州有無非子老前輩,如果可以再見見他,也許還能幫師父一次。雖然上次無非子說過,他的祝由術最多保三年,但現在時隔兩年,說不定老前輩的功力又有精進,可以再施一次術。

也不知老韓聽沒聽懂司徒穎的話,只是像個孩子似的搖頭,「我要走,不要停。」

陸鍾明白,雖然師父表達不清了,但他還是本能地想完成深藏心底一輩子的遠大目標。那幫混蛋,不知道對師父究竟做出過怎樣的惡性,看著師父哆哆嗦嗦的樣子,陸鍾就打心眼裡難受,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把這個公道討回來。只是現在還不行,至少在師父有生之年不行,且不說要去新加坡找楊海波前輩,大家現在手裡的錢也只夠過一陣子的,必須再干一票大的。可是怎麼干,目標是誰,暫時沒有了目標。

因為黑道追殺,他們甚至不敢跟同行接觸。畢竟懸在他們身上的是一千萬暗花,一千萬,足夠讓許多人背信棄義。人都是經不起考驗的,更何況是當老千的同行,師父告訴過他,每個人都有一個底線,只是大部分時候,遇到的誘惑或折磨都達不到而已。事實證明,的確每個人都會改變。就像司徒穎,曾經陸鍾以為她是內心最強大的女人,名和利於她而言全是浮雲,她當老千完全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挑戰欲,永遠不會被人打倒。但現在看來,她的銳氣也被那個人打磨得一乾二淨。

如今的司徒穎,跟曾經的大小姐判若兩人,溫柔似水安良嫻靜。這些天來,雖然逃離了那個人的掌握,但陰影始終籠罩著她,每次結束任務她就一句話也不說,再也不像從前那樣跟大家開玩笑,拿眼神明裡暗裡地瞄著陸鍾。可陸鍾寧可她還和從前一樣刁蠻潑辣,就算再被她罵上幾句都好,再被她挑戰也好。她究竟遇到了什麼?這是陸鍾最想知道的,但他也知道,她一定不會說。再也看不到她鮮活的眼神了嗎?答案幾乎是肯定的,這讓陸鍾愈發難過,很久沒這樣了,對現實束手無策。

車駛入路邊的小加油站。連夜出行,如果走高速,早到上海了,可現在只能捨近求遠地走破破爛爛的縣際公路,走了一晚又一個上午也沒走出多遠。車要加油,大家也都餓了,眼下不能指望加油站附近能有什麼好吃的,能買到幾盒速食麵都好。

在車上坐久了,腿都麻了,所有人下車活動活動。老韓指著路邊的大廣告牌,痴痴地說:螃蟹。陸鍾順著師父的手看去,這是塊農家大閘蟹的廣告,只可惜現在來的不是時候,如果是秋天,他一定要讓師父吃上肥肥的大閘蟹。

「乾爹,您保重身體,明年咱們一定來吃大閘蟹。」司徒穎給老韓繫上圍巾,輕聲說著。

好,好。老韓笑嘻嘻地連連點頭,大家卻聽得心酸,師父能否活到明年秋天,誰都不敢保證。

「呦,是你們啊。」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聽起來有幾分熟悉,這非常時期,會是誰呢?陸鍾和單子凱梁融交換了一下視線,大家立刻提高了警惕。

打招呼的人從一輛小小的麵包車上下來,很熱情地拍了拍老韓的肩膀,「老前輩,沒想到在這兒遇上你們了,這是上哪兒去啊。」

打招呼摘下帽子,露出大光頭,他半邊臉像人半邊臉像鬼,嚴重損毀的皮膚上糾結著許多蚯蚓般的疤痕,一隻眼睛大大的放著精光,另一隻眼睛的眼皮被疤痕扯得耷拉著只剩下一個三角形小洞。

老韓簡直嚇壞了,哆哆嗦嗦地跑到司徒穎背後躲起來,低著頭不敢看人。反倒是司徒穎一眼認出此人,正是把李木木賣給她的人販子。

「林松!」司徒穎替師父跟大光頭打了個招呼。除了曾潔不太了解情況,其他人都知道此人的身份,事實上他這張臉就夠嚇人的了,很難忘得掉。陸鍾他們不想跟砟子行的人渣打交道,不過也不便得罪,都沖他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前輩這是怎麼了?」林松一邊吩咐加油站的人加油,一邊關心起老韓來。

「師父他老人家病了。」陸鍾把手搭在林松肩上,把他從老韓身邊拖開,小聲說了句老年痴呆症。

「痴呆症,嘖嘖。」林松回頭去多望了一眼,癟著嘴搖搖頭。

「您這是上哪兒發財呢?」陸鐘不希望再跟林松談師父,順便問起對方的來路。

「呵,我剛從內蒙回來,放了幾隻『鷹』,順便捎回來幾個小兔崽子。內蒙那邊水土不好,人都長得不咋滴,只能便宜賣了,只當是賺點零花錢。」林松記得這幾位出手豪爽,也就沒什麼保留,大咧咧地交了底。

聽他這麼一說,大家才發現小麵包車裡還擠著幾個小孩子,七八歲的樣子,紅彤彤的臉蛋污糟糟的頭髮,正眯縫著內蒙人特有的小眼睛打量著外面,坐在副駕駛上的是個女人,小有姿色,就是穿戴打扮土了些,不知是林松的鷹還是老婆。

「這麼小,能賣到哪兒去?」陸鍾一聽這話就火了,不過他把火壓在心裡,掏出一盒煙來遞了一支給林松。

「工廠唄,這麼大都可以幹活兒了。有些工廠污染大工資又低,很難招到人,這麼大的孩子正好,給什麼吃什麼,什麼活兒都干,又聽話,一個也能賣個好幾千。」林松絲毫沒感覺到不妥,繼續介紹著。

這幫人渣!陸鍾跟大家交換了一下視線,曾潔更是用毫不掩飾的目光怒視林松。

「這位面生,好像沒見過。」林松注意到了曾潔,那女人身上有種讓他害怕的力量。

「她啊,厲害著呢。林大哥還沒吃飯吧,走,我請客,帶上嫂子咱去吃個狗肉火鍋。」陸鍾指指加油站旁邊的小飯店,趕緊把話題岔開。

半個小時後,桌上的火鍋里還在翻滾著狗肉,林松和他的女人卻趴在桌上動也不動了。陸鍾讓梁融在酒里下了點速眠靈,趕緊把菜吃上幾口,大家架著這兩個滿身酒氣的傢伙在這家可以住宿的小飯店裡開了間房,並且預付了房費。

「他們真的沒事?」上車前,曾潔不放心地問道。

「放心吧,最多十二個小時,葯勁過了就會醒。」陸鍾忙著把打包的熱飯熱菜帶給孩子們吃。

「你就不怕得罪人?」曾潔畢竟是第一次跟陸鍾他們正式上路,有些膽小。

「我更怕得罪老天爺。」陸鐘停下手裡的動作,認真地說。

「沒錯,關二爺都會支持我們。」單子凱接過陸鍾手裡的飯菜,搶先回到小麵包車上。

「我說,你到底是幫我們還是幫那兩個人渣?」梁融對曾潔的立場表示懷疑。

「我只是怕他們報復,他們這些人心黑著呢。」曾潔解釋道。

「比他們更黑的咱都領教過,不怕。」陸鍾堅定地說。

「姐,你要是怕現在退出還來得及。」司徒穎拉著曾潔的手,救命之恩在身,她並不希望曾潔走上這條不歸路。

曾潔卻搖了搖頭,釋懷地笑笑,自告奮勇地坐上那輛小麵包車的駕駛座,笑著問該往哪兒開。

是啊,該往哪兒開,所有人都看向陸鍾,連老韓也看著他,大家已經把他當成話事人了。

「現在到處有人在找咱們,不如去內蒙過年吧。把孩子們送回家,順便避避風頭。」

這個決定來得忽然卻又必然,大家分乘兩車,曾潔和司徒穎帶著那些懵懵懂懂的孩子,陸鍾他們幾個大男人留在商務車裡照顧師父,加滿了油又在加油站的小超市裡買了不少零食,大家開始了新的旅程。

「大叔呢?」

「阿姨你是誰啊?」

「我們還去賺錢嗎?」

「阿姨你帶我們去哪兒?」

蒙族的孩子倒是生性外向,並不畏生,狼吞虎咽地吃完打包的飯菜,一抹油嘴,七嘴八舌地問開了。司徒穎被問得想哭,她還不知道怎麼跟孩子們解釋,他們是被人販子拐了,即將遭受悲慘的命運。她想起了留在北京的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