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脫胎換骨 第二節 佐滕山木的屈服

早晨天還不亮,佐滕山木已經準備好去羅山的金頂。這次出行,對於他來說很重要,野村教官決定親自帶隊護送,三十多個武士組成三個方隊,分成里中外三層擔負佐滕山木的安全,柳生在最裡層貼身保護佐滕山木,他們倆坐在汽車裡。

他們的隊伍剛剛走出鬼怒川公司,黑衣人過來了,她貼在佐滕山木的汽車旁邊低語了片刻。佐滕山木的眼皮向下眨了眨,表示他知道了這件事情,其實他是想點點頭,但是他的脖子太腫,沒有辦法完成點頭的動作。黑衣人彙報完之後,很快消失了。

佐滕山木轉過身子對柳生講:「恐怕你的麻煩又來了。」

柳生笑道:「我的麻煩,就是你的麻煩。」

佐滕山木也笑:「劉牧之今天出發,去泰山學藝,據說是找獨龍劍。」

柳生自負地說:「看來我此次中國之行物超所值,不僅可以領教金龍刀法,還可以領教獨龍劍法。」

汽車再次啟動向前走,佐滕山木思考了一會兒說:「對這件事情,我想聽聽你的觀點。」

柳生富有哲理地說:「劉牧之的行為,只能算是匹夫之勇;劉牧之本人是條龍,但是在當前的中國他就是條蟲,他與我比武的失利敗於國運,如果他一身輕鬆與我比武,我未必是他的對手。」

佐滕山木用深沉地語氣說:「不管如何,我們需要控制局面。這個劉牧之,掌握著龍脈圖的秘密。」

柳生說:「憑我對一個習武之人的了解,他似乎不知道秘密。」

佐滕山木說:「他一定知道秘密,否則,他活著沒有意義。」

前面已經到了山口,汽車無法通過,眾武士保護著佐滕山木在山路上行走,約有半個時辰,他們爬上金頂,此處是羅山的最高峰。在峰頂上有籃球場那麼大的場地,在場地的北面,有一排石桌,石桌上擺放著一些供品,有豬頭、還有饃,香爐里還插著燒了一半的香。佐滕山木知道這是當地的中國人在這裡祭拜供奉的神靈。

佐滕山木走近了供桌,這裡沒有擺放靈位。他思考了片刻,明白了中國人在這裡供奉的是天、地、山和水。羅山的正北面,是渤海灣,中國人習慣於面向北供奉。他似乎明白了,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爬到山頂的其他日本人,都自覺地收斂了自己的動作,小心翼翼地挪動他們隨身攜帶的桌子,他們也明白這是供奉神靈的地方,不敢有所輕慢。

日本人將桌子擺放在向東的一面,他們的國家就在那個方向。

地面已經放了一些碗、盆等餐具,這是日本人提前放好的,用來收集「天水」。有四五個日本人輕輕地拍打這些碗,讓掛在碗邊的露珠凝聚在一起,滾落到碗底,在太陽升起之前,他們必須把這些「天水」收集起來,否則,就會很快蒸發。

約有十幾分鐘,他們收集了兩瓶子的露水,一個武士將露水交給佐滕山木。

此時東邊的太陽已經露出一邊,太陽的周圍如同血染一般。瞬時,整個羅山在紅光的照耀之下霧氣騰騰。看著東方,看著自己遙遠的國家,佐滕山木禁不住心潮澎湃,二十年以來他為了羅山金礦,付出了自己的青春,付出了無數的金錢,眼看就要功成名就,卻又遭受如此不測。

佐滕山木明白,跟隨他而來的這些人,同他一樣,在內心都無法接受中國人的「金蟒」文化,但是他們懾於金蟒蛇神秘的力量,不得不低下高傲的頭顱。但是,同是在金頂上祭拜,他們可以祭拜日本人的龍,而不是中國人的金蟒蛇,這是一種靈活的變通。

佐滕山木帶領著大家跪下,深深地向著太陽磕頭。太陽已經完全跳出雲海,正在變得白亮。佐滕山木對柳生說:「看,這就是我們的大日本帝國。」

柳生點點頭。那太陽已經快速地升起,山裡的霧氣轉瞬而逝。佐滕山木轉過身,面對眾多日本人,短促有力地說:「為了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利益,就是犧牲生命也在所不辭。」

所有人的都嘿的一聲,表明自己的決心。

正在這時,柳生呼地一跳,快速地奔向路口,聽見哎喲幾聲,一個灰衣服的中國男人被他反擰著胳膊揪過來,那人的手裡還拎著一把刀,他叫苦連天要求放開。柳生一腳把他踹至佐滕山木跟前,佐滕山木問:「你是幹什麼的?」

那灰衣服的人答道:「我是上金頂來祭神的。給我家孩子求平安。」

佐滕山木問:「祭什麼神?」

那灰衣服的人答道:「金蟒蛇。」

佐滕山木問:「為什麼祭它?」

那灰衣服的人答道:「它是我們這裡最大的神,而且很管用,只要心誠便靈驗。」

佐滕山木想了一下,又問:「你家孩子犯了什麼病?」

那灰衣服的人答道:「丟魂了,求金蟒蛇把他的魂放回來。」

佐滕山木警惕地看一眼他,那人立刻解釋:「傳說今年蛇神受了驚嚇,要到鄉間找小孩子的魂魄壯膽。而我家的孩子在山裡玩耍,不小心遇到了蛇,回家後就昏睡不醒。」

佐滕山木似乎相信了,問:「你為什麼帶刀,不會是刺殺我的吧?」

那灰衣服的人急忙說:「山裡有土匪,我帶著防身的。」

佐滕山木對柳生說:「放他走吧。」柳生一腳將他踢出去。

野村走過來問:「我看那個人像當地大刀會的人?」

佐滕山木笑道:「如果真是求神靈保佑的,一定會帶供品的。」野村問:「那您怎麼還放了他?」

佐滕山木說:「要想打擊中國人的大刀會,不是一朝一日的事情,必須摸清楚情況,一網打盡,如果過早打擊,會驚動了他們。」柳生也佩服地點點頭。

佐滕山木帶著人返回鬼怒川公司已經是上午十點左右,葯已經做好了,是用雞蛋與炒煳的龍衣煎出的荷包蛋。佐滕山木看看那個荷包蛋,閉上眼暗暗地求神靈保佑,有人把從金頂上接來的天水送過來,佐滕山木抿了一口,那水入口之後,有一絲清爽的涼意,他感覺從未有過的放鬆,這幾日火燒火燎般的疼痛,讓他徹夜難眠。

荷包蛋上有一些黑色的點點,那就是搗碎之後炒煳的龍衣,佐滕山木不再猶豫,迅速地夾起荷包蛋吞下去,嗓子眼一陣鑽心的痛,他急忙喝水壓住那疼痛,之後,他放鬆了,倚在榻榻米上睡著了。

約有半個時辰,佐滕山木醒來,因為他感覺肚子里正在翻山倒海地折騰,他剛一起身,就無法控制地張開嘴,一大堆穢物噴了出來,又酸又臭。接著,他的身體像彈簧一樣,猛地一抽一松,再次吐出穢物。嘔吐完畢的佐滕山木感覺一身輕鬆,轉動脖子,發現好了許多,狂喜萬分,看來那偏方管用了。

酒井得知佐滕山木的病情有所好轉,打電話來祝賀,佐滕山木自豪地說:「用不著兩天我就會康復的,我會拿出全部的精力與中國人斗。」

酒井讚揚地說:「佐滕君的精神值得嘉獎。」

佐滕山木說:「前幾天開採出來的礦石,可以運往龍口港,我估計中國人肯定會有所行動,我們可以伺機行動。」酒井聽後哈哈大笑。

佐滕山木打完電話,讓人把純子叫過來。片刻,純子進屋,問道:「祝您的身體康復。」佐滕山木淡淡地一笑,說:「我想聽櫻花之歌。」純子轉身把琴取來,坐在佐滕山木的前面,輕輕地彈唱。佐滕山木靜靜地聽著,雙眼迷離,慢慢地兩眼沁出淚花。沒有想到純子突然停下演奏,佐滕山木如夢驚醒,看著純子說:「我如果回到東京,一定要衣錦還鄉。」

純子笑道:「佐滕君難道還不夠榮耀?你原來也是如此多愁善感。」

佐滕山木嘆口氣,說:「歲月不饒人呀。」他坐起來,看著純子,問:「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要感謝你,雖然我最終沒有得到龍脈圖,但是你還是功不可沒。」

純子的心裡感到一絲溫暖,又嘆一口氣,佐滕山木關懷地問:「你嘆氣?」

純子說:「如果二十年前,聽到你的這句話,我會非常感動。」

佐滕山木尷尬地笑了一下,說:「二十年前,我的心思都在金礦及龍脈圖上,無暇顧及太多,二十年前,你答應了照顧楊忠山的兒子,楊忠山才同意勘測龍脈圖。二十年後,你沒有將這件事情的原委告訴楊少川,替我保守秘密,我需要感謝你。」

純子想了想說:「佐滕君,作為一個局外人,我有我自己的觀點,並非我不想揭開這個秘密,我相信有一天,它會自然解開。」

佐滕山木驚訝地看著純子,純子淡淡地一笑,說:「我相信,時間會解開這個秘密的。」

佐滕山木哈哈大笑,突然又捂著自己的脖子,疼得尖叫了一下,他恨恨地說:「我萬萬沒有想到,楊忠山會採用自殺的方式,來保護龍脈圖。」

純子放下琴,反問一句:「自殺?」

佐滕山木用異樣的眼神看著純子,純子的表情是那樣的自負,她站起來起了幾步,反問佐滕山木,「如果你的兒子佐滕一郎被當做了人質,你會輕易自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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