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3

「你姓桑,同桑羨能先生有什麼關係?」

「桑羨能是我小叔。」

卞琳說:「那是老朋友了,你與紀泰結婚為什麼沒有通知親友。」

桑子笑笑答:「我來並沒有結婚。」

「孩子都那麼大了,怎麼不舉行婚禮?你們年輕人也別太不顧禮儀,快快補行婚禮。」

紀和踏前一步,「沒有必要。」

紀伯欣吩咐卞琳幾句,卞琳走到臨房一會,回來時手裡捧著一制淡蘭色首飾盒子。

紀伯欣示意她打開交給桑子。

盒子里是一條寶石項鏈。

桑子出身不差,頗見過若干首飾,知道這是名貴禮品。

「紀先生說是見面禮。:

桑子只得點頭接收。

卞琳又傳話:「紀泰,你回家吧,既往不咎,從新開始。」

紀和乘機說:「:我不想再讀法律。」

卞琳代紀伯欣問:「你想做什麼?」

「我想開設一間酒吧。」

紀伯欣怔住,卞琳也一呆。

這是紀泰的願望,紀和處處維護他。

紀伯欣搖搖頭。

卞琳便說:「容後商量。」

他在卞律師耳畔說了幾句。

「孩子們,可否定期探訪我。」

桑子答:「他們將在倫敦上學,我一年回來兩次,一定來看祖父。」

卞琳忽然說:「這一對孿生子可不要分開。」

桑子答:「請絕對放心,我一定會把他們帶在身邊。」

卞琳又說:「紀先生願意負責孩子們生活費用。」

桑子說:「我自己有能力。」

桑子不願久留,轉身退出。

卞琳代紀伯欣說:「讓我再看看孩子。」

保姆再次把孩子們抱近,不知怎地,他們無時不刻手舞足蹈,一不小心,兩個胖頭相撞,痛的哇哇叫。

大家忍不住笑。

卞琳說:「會走會跑不知如何控制,還有,如此好動,怎樣讀書。」

紀伯欣忽然提高聲線發出不可辨認的聲音。

卞琳一怔,仔細聽,然後傳譯出來:「是非成敗轉成空,幾度夕陽紅。」

紀和惻然,他按住紀伯欣的手一會,轉身離去。

他送桑子上車。

「桑子我感恩不盡。」

桑子卻說:「紀和,真沒想到眾人這麼喜愛我的孩子,你們給了我鼓勵。」

他們互相祝保重,勇敢的桑子帶著孩子門走了。

卞琳輕輕站在他身後,「我送你一程。」

卞律師真好精力,一絲不見倦容,有才能的人多半天生如此。

紀和欽嘆,「我一下子就東倒西歪,咖啡紅茶全部失效。」

卞琳微笑,:你沒聽紀先生說一切轉成空。「

「我們還年輕,我們不灰心。」

卞琳感嘆:「紀和,你人生觀正面光明。」

「讓我們希望紀伯欣健康明日勝今日。」

演完紀泰,紀和做回自己。

他每天陪著媽媽吃三頓飯,然後,他開始尋找藝雯。

不不,他不打算騷擾她,他只想知道她近況,可是,一開口打聽,必然驚動藝雯,對一個女子來說,最恐怖的事,莫非是前頭人糾纏不休。

他必需做的十分技巧,他約從前同時喝咖啡,帶著名貴小禮物,等對方自動提供資料。

這個都會每人都認識每人,熟不拘禮,寒暄過後,便開始講是非。

同事這樣說:「能夠外出進修,海闊天空,多一項專業,多一條出路,如今好職位難尋,紀和你真幸運。」

這番話把紀和過去一年的辛勞都淡化,只剩一個印子,不好意思提起。

「我們就依然站在泥灘里不能動彈,幸虧還可以拚老命怨天尤人。」

紀和只是賠笑。

第二杯咖啡上來,女同事多叫一客蛋糕,她忽然說:「你與藝雯分手,大家都很突然。」

紀和忍著不出聲,待她全盤傾出。

這城市有一個特色,人在背後說親友是非,一點犯罪感都沒有,信口道來,像是做一篇影評或是書評。

「藝雯結婚了,現在,她是那種下了班需買菜回家煮飯的女人。」

女同事見紀和不出聲,又笑,「當然,如今王妃也不好做,一個個都離婚。」

紀和終於問:「丈夫對她好嗎,他愛她嗎?」

「金國中不是壞人,他絕對不會打罵女人,可是,世上沒有多少男人懂得溫柔體貼,生活想必勞碌平凡,所以越來越多女子情願單身。」

「紀和只有你才願意承認這一點」

她對那塊蛋糕讚不絕口。

紀和說:「包一打回家慢慢吃。」

「怎麼好意思?」

「難得見面,不要客氣。」

接著,同時一五一十把藝雯的新地址電話全部告訴他。

然後,她拎著蛋糕盒子歡天喜地告別。

生活壓逼她,也欺侮紀和,但是好象對紀和又比較好一點。

生活已經看扁了這位同事,可是對紀和,又還留餘地:說不定這小子翌日會得出人頭地,留一線和氣,日後好相見。

紀和照著地址到藝雯家附近,是那種中級住宅區,一幢大廈廿多三十層高,每層六戶人家,每戶至少四口,一算之下,一幢房子的人口已經比整個北美小鎮為多,如此擠逼,紛爭必多。

這時剛好是下班時分,果然不少年輕婦女,兩手提著重重超市塑膠袋,水果罐頭麵包一大堆挽回家,她們滿面倦容,可是還有下一場跟著來:煮飯收拾幫孩子們做功課生活一如奴隸。

藝雯是其中之一嗎?

紀和唏噓,當年他倆結了婚,生活也差不多,他並不能保證什麼享受。

紀和黯然回家。

雙臂枕在頭下看著天花板半天不得要領。

羅女士同他說:「明日下午要走了,凡事當心,錢夠用否,功課跟得上嗎。做人不必求一百分,九十分已經夠好。」

紀和笑,「媽媽我作到七十分已經放棄。」

「七十分算乙級,也不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有些媽媽叫孩子追求一百零五分,有些子女做天才,不於常人為伍。」

羅女士答:「我知道你健康快樂已經滿足。」

媽媽是好媽媽,兒子是好兒子。

卞律師送紀和到飛機場,婀娜剛健的他一直沒有男伴,令人好奇。

「紀先生更改遺囑,我不是產業律師,可是我在場,我將成為他公司合伙人。」

紀和說:「紀先生還有三四十年要過。」

「他已把未來紀念學費與生活費撥到你名下,還有,有一筆資金,支持紀泰開設酒吧。」

紀和意外驚喜。

「當地一名商人會與他聯絡,聘請他做伴,實際上此人是紀先生手下,你明白嗎?」

「紀先生總是要控制權。「

「這可是保護紀泰。」

「孩子們摔交,有時自己會爬起來。」

卞琳沒好氣,「紀和你沒有子女當然說這種風涼話,他們跌到你不但要治理他們傷口,還得抹眼淚鼻涕換乾淨衣服,家長更加麻煩百倍。」

紀和:「我有不吉預兆。」

卞琳默不作聲。

到了太平洋另外一頭,今敏駛著吉普車來接他。

看到那雙晶光四射的大眼,紀和精神為之一振,不同世界,不一樣的人。

她一開口便說:「今日油價便宜八仙,我乘機注滿油缸。」

紀和問:「紀泰呢?」

紀泰自後備箱掀開毯子跳出來,嗚哇一聲,熊抱紀和。

紀和看著今敏與紀泰一模一樣的笑臉,第六感覺告訴他事情在這一個星期發生極大變化。

今敏與紀泰之間已不是房東房客那麼簡單。

他內心剎那空虛:從此失去今敏。

但隨即釋然,他對她,從來不是那麼自私。

他問:「幾時發生的事?」

今敏十分磊落,「我在醫院錯認他是紀和,熟絡起來,發覺他許多優點。」

紀泰靜下來。

「他樂觀,充滿活力,為人坦率。」

紀泰還是不出聲。

今敏哈哈大笑,「對不起,我沒有空閑。」

紀和這時知道他們才是一對,只有豁達爽朗的今敏才能與紀泰和平相處,並且好好照顧他。

今敏回房寫作業,她接到定單足足有一尺長,題目自「十九世紀英國人如何看康斯脫堡的風景畫」到「為什麼電腦可以輕易解決費米最後一道公式」都有,真不知道她如何應付。

來自各大學府各系各科學生都請她操刀,她與顧客之間的對話也很有趣--------今敏:「一共三篇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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