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伐魯失敗,使得齊桓公熱得發燙的大腦,開始冷靜下來。他認識到,要想稱霸諸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首先要把自己的國內治理好。

於是桓公虛心向管仲請教:「您說怎麼才能把國家治理好呢?」

管仲說:「治理國家需要依靠先王定下的禮法,不過也要根據不同的情況作出變通。咱們的老祖宗太公,就是因俗變禮的典型。齊國地處東海之濱,土地沒有中原肥沃,加上連年戰亂,糧食產量上不去。這是個大問題。可是我們也有優勢,雖然糧食產得少,可是卻有漁鹽之利。尤其是在海邊引海水曬鹽,幾乎就和白撿的一樣,而鹽又是誰都缺不了的食品。所以當務之急就是穩定國內形勢,讓士農工商各安其位,不得隨意變更身份。這樣大家才能安心生產,增加我國的財富。」

齊桓公一琢磨,是這麼個理兒,於是就對管仲說:「仲父,寡人就把國家託付給您了。您就甩開膀子大幹,做什麼我都支持。要是有誰不服您,您讓他找我來。」

就這樣,管仲在齊桓公的鼎力支持之下,開始了大刀闊斧的改革。

在行政方面,管仲把國都分成21個鄉,其中6個鄉專門從事工商業,與外國互通有無,把齊國出產的魚、鹽等物品拿到別國交換,換回齊國需要的糧食。這6個鄉不需要服兵役,以便讓他們安心從事工商。其他15個鄉,叫做「士農之鄉」,平時務農,農閑時節進行軍事訓練,有戰事的時候組織起來,就是一支軍隊。而且這樣還不至於引起別的大國的關注,避免與他們進行軍備競賽。

對於國都之外的「野」,也進行正規化管理。把廣闊的「野」地分成五個部分,叫做「五屬」,設立五屬大夫,每人管一攤。這樣,就把「野」也納入了國家管理體系之中,保證了在野的農民能夠持續穩定地向國家提供糧食賦稅。

在軍事方面,將15個士農之鄉按照軍事編製組織起來。以五家為一軌,設軌長一名,進行管理;十軌為一里,設有司一人進行管理;四里為一連,設連長一人;十連為一鄉,設鄉良人一名。與此相對應的是,每家出一個士兵,那麼一軌就出五名士兵,組成一個伍;一里出五十名士兵,組成一個小戎;一連出兩百名士兵,組成一個卒;一鄉出兩千名士兵,組成一個旅。每五個鄉就能出一萬名士兵,組成一個軍。

齊國一共有15個士農之鄉,能組成三個軍。國君齊桓公親自率領一軍,國子和高子(前文說過,國、高是齊國的兩個大族)各率一軍,齊國的常備部隊就達到了三萬人的規模。

當時的生產力水平比較低,三萬人已經是非常大的數目了。周天子也不過才有三萬多人的軍隊。可是要打仗,僅僅有人數還不夠,得給這些人裝備上武器才行。管仲想出了一個辦法,就是讓犯了罪的人用武器來贖罪。比如說,一個人犯的罪比較重,就讓他交一套犀牛皮做的盔甲(犀牛皮十分堅韌,犀牛皮甲是皮甲中的極品。犀牛這種動物,在我國古代是比較常見的,當然現在只能到動物園去看了)。犯的罪比較輕,那交出一面盾牌就行了。有些小罪還可以用金屬(當時主要是銅)、箭矢來抵罪。

那個時候犯罪,懲罰措施都是很不人道的,比如大部分國家都有「肉刑」,就是砍掉人的肢體器官這樣的懲罰。管仲允許犯人交納武器贖罪,就可以避免這些不人道的懲罰。對於一個人來說,與其缺胳膊少腿,還不如花點錢買件兵器交上去,省得落個殘疾。這樣一來,國家的彈藥庫很快就能滿了,還不用增加軍費開支,真是一舉兩得的好事。不過這種制度顯然不能推而廣之,這不就等於鼓勵有錢人犯罪嗎?

管仲還提出賞功罰罪、改善社會風氣等一系列措施,齊桓公都一一照辦,一點也不打折扣。甚至有大臣來向齊桓公彙報工作,桓公都說:「我不管,去找仲父。」

有的人看管仲這麼受國君信任,也不免眼熱,就酸溜溜地說:「凡事都找仲父,大夥還以為咱們齊國沒有國君,只有仲父呢。」齊桓公聽說以後,也不生氣,反而說:「凡事有仲父管著,我還樂得清閑自在呢。」

齊國的內政,在管仲的精心治理之下井井有條。士農之鄉在不違背農時的時候進行訓練,很快就具有了很強的戰鬥力,當然那個時候的士兵也好訓練,又不需要他們掌握什麼高科技武器,大概只要會站隊列、聽命令,能揮舞得動兵器也就差不多了。武器庫呢,也因為犯罪的人不斷用兵器抵罪,而變得滿滿當當的。商人們則把齊國的特產運到其他國家,獲得豐厚的利潤,還能換回齊國所需的一些戰略資源。

沒過兩年,齊國就國富兵強、實力大增。在治理國內的同時,齊國對外則比較低調,沒有和大國進行戰爭。但是,對於小國,齊桓公和管仲也沒有手軟。

有一個不知死活的小國,叫譚國,在今天的山東濟南市附近。當年齊桓公還是公子小白的時候,逃難路過譚國。按照規矩,譚國應該以外國公子的禮節來招待小白。可是譚子(譚國為子爵,所以國君稱譚子)認為,小白不過是個落魄公子罷了,還用得著那麼用心地招待?好歹打發一下就得了。

從古至今,都不乏這樣目光短淺的人,看到別人一時不得志,就看不起人家。這樣的人最後往往會吃大虧,這位譚子也是一樣。

問題是當年的小白不得志,你看不起他也就算了。可是等到小白都即位當國君了,你還不抓緊時間修補關係,卻非要在那裡託大,那就很不聰明了。譚子就是這樣,齊國這樣的大國,新君即位,他竟然既不來朝見,也不派人來致賀詞,儼然沒有把齊桓公放在眼裡。作為一個沒有什麼依靠的小國,這樣的做法,不是自己找死嗎?齊桓公要是沒點表示,那倒真是怪事了。

公元前684年冬,齊國討伐譚國,一舉攻破譚國國都。自以為是的譚子被趕得沒處躲沒處藏,只好跑到了有同盟關係的莒國。於是,大周版圖上的一個諸侯國,就這樣消失了。

也許是譚國實在太小了,這次被滅國居然都沒有引起其他諸侯的反應。不僅沒人同情他們,反而有些人幸災樂禍地認為譚國這是罪有應得。看來小國的外交還真是一門藝術,尤其是在面對大國的時候。譚國絕對是一個反面教材。

為了能夠及時掌握國外的情報信息,管仲還充分利用商人走南闖北的優勢,選出80個善於交際、油嘴滑舌的商人,讓他們到各國去遊說。同時用金銀財寶,大量結交各國的重要人物,以獲取國外情報。事實證明,金錢外交的效果是非常令人滿意的。

眼看著自己的國家越來越強大,齊桓公也很有成就感。隨著手頭資源的增多,小白對於稱霸諸侯的熱衷,又一次次地表現出來了。不過有了在魯國失敗的教訓,小白也變乖了許多,凡事都要問過管仲之後,才敢去做。

於是小白一到心血來潮的時候,就去問管仲:「仲父,你看我稱霸中原的日子,是不是已經到了?」

可是管仲每次都說:「時機還不成熟,國君你還要耐心等待啊。」

小白這個急啊,總是時機不到,這時機到底什麼時候才到呢?

讓齊桓公想不到的是,兩件看似與他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卻成為他稱霸的絕好契機。這兩件事,一件是宋國發生內亂,另一件是新天子登基。那這兩件事和齊桓公的稱霸,又有什麼關係呢?還是先讓我們看看這兩件事的始末吧。公元前684年,宋國在乘丘敗給魯國。轉過年來,公元前683年夏天,為了報仇,宋國又向魯國發動了戰爭。

從實力上來說,宋國和魯國是半斤對八兩,誰也不比誰強。兩國的軍隊在鄑相遇,宋國按照軍禮的傳統,準備擺開陣勢,和魯國正面決戰。可是魯國卻很沒有風度地趁著宋軍陣形未整的時候發動攻擊,於是宋國大敗。

估計宋國敗得很不服氣,這明明是魯國不按規矩出牌嘛。虧得魯國還號稱周禮的傳承者呢,怎麼連「陣而後戰(先擺好陣勢再作戰)」的道理都不懂?這不就等於打拳擊的時候你上腳踢了,這樣贏了能算數嗎?

其實宋國人可能忽視了這樣一個真理:在你死我活的戰場上,消滅敵人保存自己,就是最重要的規矩。宋國在這個問題上無疑是死板了一些,而這種死板,我們在後面的章節中,還會再次看到。

當然,作為「禮儀之邦」的魯國,都開始用這種方式來打仗,這也在一定程度上說明,春秋時期的「禮崩樂壞」真的已經形成一種趨勢了。

要說春秋時期的國家關係,也很有意思,比如這次,宋國和魯國剛剛打完這一仗,這一年的秋天,宋國就發生了大洪水。魯庄公趕緊派人去宋國問候:「老天降災給宋國,大雨淹了莊稼,我來向國君您表示慰問。」

宋閔公答謝說:「這是因為我不敬上天,所以老天才懲罰我的。煩勞貴國國君惦記,我實在是擔當不起啊。」

你看,兩邊剛剛大打出手,現在又是一副相互關心、相互愛護的樣子,實在令人匪夷所思。要是按照後世的思路,魯國不趁這機會打宋國一頓,就算是夠仁義了。春秋時的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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