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十一章 天子發飆,後果很嚴重

隨著宋國政變的結束,鄭莊公最主要的一個敵人已經服軟,在今天河南省的地盤上,鄭國已經是當之無愧的老大了。就在鄭莊公志得意滿之際,洛邑那個名義上的天下共主又覺得不舒服了。

自從公元前712年周桓王強迫鄭國交換土地那件事以來,鄭莊公就再也沒有去天子那裡朝覲過。公元前711年,鄭莊公賠上一塊上好的玉璧,請求和魯國更換土地。鄭國想用祊地的土地,換取魯國在許國邊境附近的土地。魯桓公剛剛即位,政治經驗不足,覺得交換土地自己還能賺下一塊玉,這買賣合適,就答應下來了。要是他腦子不那麼簡單,就應該想想當年魯隱公在位的時候,鄭國也曾經要求交換土地,可是魯隱公沒有答應,難道是魯隱公傻了?

祊地,是周天子祭祀泰山的湯沐邑,也就是說,天子只要到泰山去祭祀,一切相應費用都由這個地方來出。鄭莊公把這個地方換給魯國,那意思就是對周桓王說,以後你再來泰山玩攀岩,老子不伺候了。

周桓王也沒給鄭莊公好臉色,乾脆就把鄭莊公的權力全部收回,任命虢公林父為上卿,總攬朝政。虢公林父就是虢公忌父的兒子。從此以後,鄭伯再也不是王室的卿士了。

雙方的所作所為,都是在激化矛盾。這次周桓王是徹底發了飆,周公黑肩再也勸不住他了。公元前707年,暴怒之中的周桓王,終於暴走,對天下發布公告,譴責鄭伯長期不來朝覲,屢次盜用天子名義,還藐視天子,實乃罪在不赦。現在天子要大起六師,討伐鄭國。同時命令天下諸侯起兵勤王,跟著天子去打鄭國。

但是非常遺憾的是,周桓王想像的一呼而天下應的局面並沒有出現,把桓王氣得一陣陣心肝亂顫。這些忘恩負義的傢伙,當年是我們大周給你們分封的土地,現在你們居然不思回報,還與那叛逆的鄭寤生串通一氣。我現在是沒工夫,等我收拾完寤生,騰出手來就挨個教訓你們。

光是說狠話當然是解決不了實際問題的,桓王只好派出使者到各國去催。折騰來折騰去,最後也只有陳國、蔡國和衛國響應號召,舉兵勤王。蔡衛兩國是挨過鄭國打的,向來與鄭國有仇。陳國本來是鄭國的盟友,也是被鄭莊公打服了的。可是在公元前707年,陳桓公死後,陳國發生內亂,陳桓公的弟弟殺了國君的法定繼承人,自己繼位了。新君還沒挨過鄭莊公的打,又要在國內樹立威望,所以就把前任國君對鄭的友好政策給倒過來了,想跟在天子後面撈點好處。於是,一支由周天子率領的聯軍就這樣組建起來了。

周桓王還算是滿意,他不滿意也沒有辦法了。就把大軍分為三個部分:中軍由桓王自己率領,主要是周王室的直屬部隊;虢公林父統帥右軍,右軍主要由蔡衛兩國的軍隊組成;周公黑肩統帥左軍,左軍主要由陳國軍隊組成。

在這裡需要讓故事暫停一下,詳細地說說春秋時期的戰爭模式。前面說過,春秋時期的戰爭,多數還是遵循軍禮的約束,打仗都是擺開陣勢正面對決。在會戰之中,戰爭雙方都要把自己的兵力分為三個部分,也就是中間和兩翼。名稱上,有的國家叫上、中、下三軍,有的國家叫做左、中、右三軍。中軍是主力部隊,一般全軍統帥都會親自指揮中軍,中軍自然也就是戰鬥力最強的部隊。左右兩軍主要起保護兩翼、輔助中軍作戰的任務。

戰國以後,這種作戰方式就逐漸消亡了,但是其影響力卻一直存在。比如,我們經常說「三軍將士」、「三軍上下」,「三軍」指代的都是全部作戰部隊,就是來源於這個傳統。當然,現在我們說的「三軍」,很多時候又指的是陸海空三個軍種,這是時代變化賦予傳統辭彙以新的含義了。

這裡還牽涉到另一文化知識。按照《周禮》記載,周代的軍隊編製是:五人為一「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算一算,一軍就是12500人。各諸侯國,大國有三軍,中國兩軍,小國一軍。而天子作為天下共主,直接擁有六軍的部隊。

這裡的「軍」,作為一級軍隊編製,和上一段中提到的左軍、中軍等,還不是一個概念。我們遍觀春秋歷史,會發現,每一次會戰,交戰雙方無論兵力多少,都會分成三軍,這當然不是說每一次作戰,交戰雙方都出動三支12500人的部隊。即使你的軍隊只有一萬多人,也就是一個軍的編製,到了戰場上,也一樣要分成三軍。所以說,作為軍隊編製的「軍」,與戰場上「三軍」的「軍」,要區別開來。戰場上的「三軍」,指的是三個方陣,而作為編製的一個「軍」,則是由12500人組成的一個團體。

實際上,《周禮》的記載也不一定都靠得住,這本書名義上是周公旦所作,但實際上大概是戰國後期的人寫成的。如果我們考察一些更可靠的史料,比如一些出土器物銘文什麼的,就會發現,西周至春秋早期的軍隊,最大編製可能只是到「師」這一級。在周平王東遷以前,周天子的軍隊分為在「宗周(也就是原來的首都鎬京附近區域)」的六個師和在「成周(洛邑及其附近地區)」的八個師,滿打滿算也就是35000人,與《周禮》記載的天子有六軍,共75000人的規模相差甚遠。由此我們也可以知道,一直到春秋早期,戰爭的規模還沒有多大,參戰的兵力其實是非常有限的。

好啦,可以返回來說說鄭國的情況了。鄭莊公得知天子親自來征討自己,還真有點不知所措。自己前兩年東征西討,都是打著天子旗號,現在天子來打自己了,這仗該不該打?打了,就是抗拒王師,自己就成了諸侯的眾矢之的。

何況天子帶著四國軍隊,聲勢浩大,打了未必能贏。可是不打,那就得自己認栽,任憑天子發落。這如何是好?

大夫祭足有說:「要不,咱們請罪去吧。這對抗王師,說出去可不好聽啊。」

鄭莊公一想到自己祖孫三代為王室出生入死,最後卻落得天子發兵討伐,就覺得心理委屈得不得了。同時也對周桓王恨得牙根直癢,你天子有什麼了不起,天子就能隨便欺負人?「天子奪了我的卿位,還帶兵來打我,把我們祖孫三代為王室立下的功勛全忘了。要是我服軟了,恐怕連爵位都得被天子收回去,這個仗,恐怕還是要打。」

其實祭足也知道,以鄭莊公的脾氣,哪能服軟呢?別說你是天子,就是天父,鄭莊公也敢打。他這樣一說,也不過是把鄭莊公的火氣勾上來,好定下作戰的決心。現在既然投降請罪這條路不能走,那就安下心來想想這仗該怎麼打吧。

公子子元說:「既然要打,咱們就分析一下敵情。蔡衛兩國雖然與我們有仇,但是早就被我們打怕了,所以只要我們顯示出強勢的一面,這兩國軍隊不難被打敗。而陳國本是我們的盟友,現在國內剛鬧完內亂,人心不穩。而且以我們以前的經驗來看,陳國軍隊的戰鬥力實在不值一提。我看不如先擊潰左軍的陳國部隊,再打擊由蔡衛兩國組成的右軍,然後集中兵力進攻天子的中軍,就能把他們全解決掉。」

鄭莊公說:「說得好,柿子先揀軟的捏,就這麼辦。」

大夫高渠彌又說:「即使如此,王室大軍畢竟聲勢浩大,而我們則是孤軍奮戰。咱們還得想個萬全之策。我覺得,以前我們的步兵和戰車之間,實際是沒有什麼配合的,戰車排成一排,步兵排成一個方陣,誰也照顧不了誰。現在咱們不如重新編排一下陣形,把戰車擺在前面,步兵分散布置在車的後面,彌補戰車之間的空隙,這樣就能充分發揮戰車的衝擊力和步兵的靈活性了。這樣的陣勢,就好像水中的魚群一樣靈活,所以我把它叫做『魚麗之陣』。」

鄭莊公聞聽此言,非常高興,拍拍高渠彌的肩膀:「很好很好,就要敢於創新才行。咱們就擺這麼個魚麗之陣,跟天子打上一仗!」

於是鄭國的軍隊也分成了三個方陣,右邊方陣由大夫曼伯擔任主將,主攻天子左軍的陳國軍隊;祭足擔任左邊方陣的主將,主攻天子右軍的蔡衛軍隊;鄭莊公親自擔任中軍主將,大夫高渠彌、原繁等人輔佐,對付天子的中軍主力部隊。

周桓王聽說鄭伯不僅不來謝罪,居然還敢起兵對抗王師,頓時氣得七竅生煙。大軍一路前進,到達,遇上了鄭國的軍隊。

為了方便表述,我們把兩軍的態勢用簡單的圖示表示出來:

從這樣的一個態勢圖中,我們看到,周天子的軍隊,是把戰鬥力最強的中軍放在最前面,左右兩軍布置稍稍靠後。這就是我們常聽說的所謂「雁形陣」,有點像大雁展開了翅膀的樣子。這樣的陣勢比較正統,有利於以主力進行正面突破。

王軍方面:

王軍前進方向鄭軍前進方向左矩(左邊方陣)右矩(右邊方陣)

統帥:祭足統帥:曼伯中矩(中間方陣)統帥:鄭莊公輔佐:高渠彌、原繁等鄭軍方面:

而鄭軍則把戰鬥力較強的中矩(即中間方陣,也就相當於中軍)稍微靠後布置,而把左右兩軍布置得比較靠前。這樣做的目的是,避免雙方力量最強的中軍過早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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