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自序 從另一個角度寫唐朝

歷史肯定比現實更有趣。但在當前全民讀史的時代里,有沒有可能以一種新的角度去書寫歷史?

在寫《唐朝的黑夜》時,我有一個總的構思:這部系列作品應該由兩大部分組成:一是「唐朝志怪」;二是「唐朝歷史」。「唐朝志怪」部分無須過多解釋,即寫發生在唐朝的驚悚和詭異的往事,涉及鬼怪仙道等等,這些故事是想像力的盛宴,它們絕無僅有,具有不可重複性;「唐朝歷史」部分,是以志怪故事為引子,披露有唐一代的歷史秘密。這是一個新嘗試。之所以這樣做,首先是基於我對當前歷史讀物書寫方式的失望和不滿。放眼望去,那些出現在我們視野里的歷史圖書,大多數都是對一個王朝或一個時代的平鋪直敘的描寫,是對「二十四史」的簡單翻譯,頂多再加上自己的一些不疼不癢的調侃。這讓人深感無趣;其次,我相信「二十四史」永遠都只是局部的歷史,而作為正史的《新唐書》和《舊唐書》並沒有囊括那個王朝更多的秘密。我的意思是說:一部分真相湮滅了。它隱藏在我們可以預料的範圍之外。但也不要完全沮喪,某些看似湮滅的歷史,卻有可能無意中被記載於唐朝時的志怪筆記中進而保存下來。所以,我想通過當時的志怪筆記,以一種顛覆性的角度去窺視唐朝煙雲,給讀者描繪一張新的唐朝面孔。基於上述原因,就註定我筆下的唐朝不是明麗無比的,而是陰鬱的、暗冷的、詭譎無常,並且令人戰慄的。

說起來,唐朝時優秀的志怪筆記層出不窮,尤其是從中唐時代開始,寫作者似乎一下子都對志怪發生了興趣,及至晚唐,作品已蔚為大觀。唐朝的志怪筆記與先前魏晉和後世宋元明清的同類作品比,最大的超越表現在想像力上。讀完唐朝志怪,你會發現世界那麼廣袤,心靈如此自由,必然可以這樣說:想像力最發達的時代也是精神最奇瑰的時代。唐朝的決然魅力正在於此。倦夜長的唐朝先人們為我們留下的顆顆志怪明珠,照亮千年後現代城市無眠的黑夜。在《唐朝的黑夜1》中,解讀的是《酉陽雜俎》,《唐朝的黑夜2》將目標鎖定為唐朝另外三種重要的志怪筆記:《廣異記》、《宣室志》、《獨異志》。《廣異記》的作者為中唐時期的戴孚,他是安徽亳州人,主要生活在唐代宗時代(公元761年—公元779年),曾任校書郎,官至饒州錄事參軍。該書內容一如其名,涉獵很廣,被大型類書《太平廣記》摘錄甚多,從這個角度看,僅次於《酉陽雜俎》,可稱唐朝志怪筆記的代表作。《宣室志》的作者為晚唐時期的張讀,他是河北深州人,主要生活在唐宣宗時代(公元847年—公元859年),歷任中書舍人、禮部侍郎,官至尚書左丞。「宣室求賢訪逐臣,賈生才調更無倫!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這是李商隱的名詩《賈生》。西漢時,漢文帝曾在長安未央宮前殿的正室即宣室接見被貶大臣賈誼,詢問鬼神之事。張讀以此典故為書名,記載仙鬼光怪事件,對後世影響頗深。《獨異志》的作者為晚唐時期的李伉,他是河北趙州人,主要生活在唐懿宗時代(公元859年—公元873年),曾任明州刺史。該書大有可觀,專記「世事之獨異」者,離奇詭譎,令人瞠目。解讀時,筆者將這三部志怪筆記融於一起,甄別梳理,去蕪存精,秘史逸事、異聞怪談、幻術道法、鬼蹤仙影,虛實相依,展現出一道遙遠而隱秘的唐朝夜景……

我曾說過:歷史值得敬畏,但不是雷池。我相信它有奇妙和詭異之處。我願意把《唐朝的黑夜》系列比作是對唐朝的一次狂想和撫摸。我無意說這是一種極端的寫史方式,我只是想在摸索中給歷史寫作提供新的經驗。我所有的努力只是希望歷史能真的有意思起來,並試圖告訴你們:歷史不應該躺在圖書館,而應該活在我們的想像中。

願我的嘗試能給諸君帶來意外和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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