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立昌邑王為帝

宰相病逝田千秋病逝源於他擅自召開的那個國務會議。

桑遷為了感謝放他逃走的救命恩人,偷偷把霍雲約在一個偏僻的酒樓里相見。霍雲問他這段時間躲藏在哪裡。桑遷說躲在他父親原來的部下侯史吳家裡。追捕桑遷的風聲越來越緊,霍雲害怕事情暴露,就想殺人滅口。他秘密逮捕了桑遷和侯史吳,又安排他的一個鐵杆法官朋友審訊,很快判桑遷和侯史吳為死刑,還沒來得及上報,那個法官朋友突然失蹤了,連卷宗也不翼而飛了。消息不脛而走,霍雲不得不把這個案件上交給廷尉。廷尉安排徐仁審查此案,桑遷再次被判死刑,侯史吳因為是徐仁的朋友,徐仁徇私枉法釋放了侯史吳。廷尉總監丙吉聞知大怒,追究徐仁的包庇罪。徐仁是宰相田千秋的女婿,很多大臣為了討好宰相,聯名保徐仁。田千秋也想保徐仁,但不敢明保,就召開了最高國務會議,通過了一項徐仁只是用法不當,沒有犯罪的決議。霍光從渭河回來聽說此事,認為田千秋有意借他離京的機會召開最高國務會議,給自己的女婿開脫罪責,立即下令逮捕了徐仁。由此,謠傳四起,說霍光的這個行動是針對宰相的,下一步就輪到田千秋了。田千秋也感到霍光隱伏殺機,十分害怕。太僕杜延年提醒霍光說:「如果大獄再牽連到宰相,會引起朝廷混亂的。現在的流言蜚語已經損害到大將軍的名聲。」霍光馬上聲明「此案就此了結」。

田千秋一向辦事公道,嚴於自律,在朝臣中德高望重。論官職,除了皇帝就是宰相。宰相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統攬朝政和軍權。可是到了漢武帝時,宰相只是一個擺設,權力集中在皇帝和大司馬、大將軍手裡。所以,田千秋也就沒有資格召開沒有大將軍參加的最高國務會議。田千秋也覺得自己越權,不該藉此機會包庇自己的女婿。站在霍光一邊的朝臣和將軍們猛烈攻擊田千秋,田千秋既後悔又驚慌,病上加病。他扼腕嘆息:「我怎麼一時糊塗,為了一個女婿毀了自己一生的名聲。」羞愧交加,沒有幾天就病逝在家裡。霍光深感歉疚。在輔政劉弗陵這段時間裡,田千秋是他強有力的支持者。對匈奴實行和親政策,田千秋首先站在他這一邊,促成了漢匈兩家罷兵休戈、和睦共處,邊境二十年無戰事;在恢複文帝、景帝時代的「無為而治」國策中,田千秋和他一樣頂著壓力,並身體力行地在全國推行了抑制工商,發展農業的各項政策。可是,田宰相沒有等到霍光去向他解釋就走了。人死不能復生,霍光只能以隆重的葬禮,以慰田千秋的在天之靈。

昭帝駕崩劉弗陵是在加封平叛的功臣時暈倒在大殿之上的。

那天朝會,劉弗陵封范明友為平陵侯,張安世為左將軍,廷尉丙吉加封光祿勛,霍禹為中郎將,任勝為羽林監,鄧廣漢為侍郎,霍云為車騎將軍,蘇武為關內侯,報信人也得到了重賞,大將軍秉政如初。在封賞將領的「謝恩」和文武百官的三呼「萬歲」聲中,劉弗陵暈倒在龍案後面。

在平叛蓋長、上官、燕王之亂中,劉弗陵日夜操勞,徹夜不眠,早已心力交瘁。在召開加封平叛功臣大會前他就頭暈,大臣們勸他等病好了再開這個會。他說,朕能夠活到今天,全賴那些忠於他的文臣武將,一日不報償一日心不安。他強打精神,在宣布加封所有的功臣後就再也支持不住了。他一病不起,預感到在世的時日不多,把上官皇后和大司馬、大將軍霍光、大司農田延年、左將軍張安世召到身邊交代後事,說:「古人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朕沒有給劉家留下一子一女,愧見先帝於地下。」上官皇后跪在地上請罪:「怪我沒有盡到女人的責任。」劉弗陵說:「不,怪朕沒有夫妻情義。從你進宮到現在沒有得到寵幸,致使朕身後斷絕了後繼之人。」霍光也自責:「皇后年齡太小,不諳世事,臣未及時教誨,誤了社稷大事。臣愧對先帝和陛下。」上官皇后這年剛剛十五歲,還是個中學生年齡,劉弗陵已經是二十一歲的成年人,霍光應該考慮到這點,給劉弗陵推薦幾個嬪妃,肯定會給漢室留下承繼大統之人的。不知他是疏忽還是因為皇后是他外孫女的緣故,使他犯了無法彌補的錯誤。儘管他十分後悔,極力自責,也只能是追悔莫及。

張安世、田延年寬慰劉弗陵說:「陛下正是春秋昌盛之時,福壽綿長,後繼會有人的。」

劉弗陵苦笑了笑。他從太醫的眼神里已經看到無救的信號,要抓住僅剩的幾個時日和他們商量幾件後事。他問霍光:「田宰相病逝誰可繼任?」霍光說:「楊敞。」劉弗陵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又問:「劉氏諸王誰可繼承大統?」霍光說:「臣不知道,聽陛下聖裁。」劉弗陵想了半天,搖了搖頭,而後說:「大將軍去查查封國的劉氏王系譜,再來告朕。」「臣遵旨!」霍光領命欲去,劉弗陵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霍光喊著:「快傳太醫。」田延年、張安世急切地喊著:「傳太醫,快傳太醫!」劉弗陵抓住霍光的手情懇意切地說:「大漢朝能有今天的國泰民安,四海平靜,大將軍功不可沒。朕將後事託付於大將軍,扶保大漢江山永固,劉家社稷千秋萬代地傳下去。」霍光連連叩頭,向劉弗陵保證:「臣忠心漢室,誓保劉氏朝廷延續。」劉弗陵又對張安世和田延年交代:「你們都是朕的肱股之臣,務必擁戴大將軍。」張安世和田延年連忙說:「陛下聖明,臣唯命是從。」

公元前74年7月(元平元年)年僅二十二歲的劉弗陵晏駕,在位十三年。

霍光下令國喪五十日,把靈堂設在未央宮東門,滿朝文武日夜守靈;並要求各封國在京設立喪帳,各藩王和外臣十日內到京奔喪。

昌邑王劉賀未央宮東門靈堂高搭,笙樂低吟,如泣如訴。上官皇后率領三公九卿、宰執百僚日夜守靈。

國家不可一日無主,朝里不能一時無君。上官皇后提醒霍光:「外祖父不能只顧悲哀,應該考慮立嗣繼位的大事。」

霍光為難地說:「我已苦思了三個晝夜,在武帝先皇的兒子中只剩下廣陵王劉胥了。」

張安世聽他們提到廣陵王湊過來阻攔說:「劉胥乖張荒唐,沒有君主的德行,先帝生前就不喜歡他。」霍光憂心忡忡地說:「我已經查過漢室的王繫世表,高祖時封的劉氏王至今已歷一百多年,血統早已疏遠,有的還斷絕了後代,有的因犯王法被廢除,有的被指控撤銷了爵位。現在屈指數來,劉氏王侯后裔已經是寥寥無幾。而且,他們遠在封國,我們對他們知道甚少,無法了解他們的學識和德行。」

在座公卿們點頭稱是,卻面面相覷,就是提不出合適的人選。

上官皇后急了,說:「後嗣不立,無人扛幡送葬,怎麼也不能發喪。選拔太子是當務之急。」

霍光也說:「君主不立,政局難穩。立君是重中之重。大家快發表自己的意見吧!」

張安世突然想起一個人選,說:「現在的昌邑王劉賀是武帝的孫子,他的父親劉髆是武帝和李夫人生的兒子。在孫子輩中,只有劉賀最近了。」

霍光問:「德學如何?」

張安世搖搖頭說:「不知道。」

霍光說:「既然對劉賀不了解,我看還是不要破壞長幼為序這個規矩,讓劉胥回來繼位吧!」

大司農田延年據理力辯說:「周太王貶逐他的長子姬太白而立他的幼子姬季當了繼承人,周文王捨棄長子姬邑考而立姬邑考弟弟姬發當了周武王。前朝已經開了廢長立幼的先河,劉胥既然不稱職,只好立王孫劉賀了。」

霍光問楊敞:「宰相的意見呢?」

楊敞說:「我聽大將軍的。」

霍光又問:「大家的意見呢?」

眾人都說:「我們都聽大將軍的。」

上官皇后說:「就這樣定了!」

霍光當即派宗正劉德和少府(宮廷供應部部長)史樂成帶著上官皇后的懿旨去昌邑國接昌邑王進京。

劉賀的父親劉髆是劉徹的第四個兒子,自幼身體不好,劉徹就封他為昌邑王去了昌邑封國,沒多久就死了。劉賀是跟著父親在昌邑國長大的。劉髆死得早,沒有人能管教得了他,養成了不務正業、狂浪不羈的性格。他一天到晚帶著一群狐朋狗友不是吃喝享樂就是上山打獵攆兔子。你聽,他們來了……「追呀!」

「往山下跑了,快追呀!」

十幾匹馬穿林越澗從山上追下來。領頭的一匹黑色高頭大馬首先衝下山來。馬上騎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一手提著韁繩,一手揮著馬鞭,瘋狂地抽打著坐騎。這人長著一副猥瑣的醜陋面相,刀條臉、黃鬍鬚、小眼睛、翹嘴巴,衣飾卻不一般,身著盤龍箭袍,腳蹬黃緞長筒靴,與之相得益彰的是他座下的那副馬鞍金鑲玉墜,閃閃發光,叮噹作響。他就是昌邑國王劉賀。他後面的那些人,雖然也騎著馬,但穿著打扮卻五花八門亂七八糟。有的像俠客,有的像紈絝公子哥,有的像土匪,有的像囚徒,有的像乞丐,還有的像流浪漢。他們在追趕一隻麋鹿。麋鹿蹦跳越澗,劉賀拈弓搭箭瞄準。麋鹿在跑上一座土坡時,羽箭飛來,一翻身倒在地上,後面響起一片叫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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