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梟雄登場

十七歲是個多風多雨的年紀,很多偉大的人物都在十七歲開啟了成功的法門。高斯在十七歲的時候已經解決好幾個著名的世界數學難題了,而莫扎特十七歲時已經成為萬人矚目的音樂家。

司馬元顯十七歲時乾淨漂亮地解決了家大業大的王恭,然後他便陶醉在一朝暴富的溫床上大夢不起。做夢,就要閉上眼睛,閉上眼睛,他看到了他的前途。

幫他預知前途的那個人叫桓玄。

桓玄,字敬道,小字靈寶,譙國桓氏,名門望族。

其實桓玄是一個天才,只可惜天妒英才!

他和已故皇帝司馬曜關係密切,密切的意思不是好,而是複雜。

司馬曜能當上皇帝多虧他老爸(廢話),但他老爸能當皇帝卻多虧桓玄老爸幫忙,這樣看司馬曜應該很看重這份恩情,他也確實很看重,因為他一直沒殺桓玄。

因為桓玄的父親桓溫讓司馬昱當上皇帝的方式很特別,廢皇帝。所以司馬曜對桓玄的感情極端複雜,不處分他,好像有點鼓勵廢皇帝的流行風;處分他,好像自己能當皇帝他老子間接也出了不少力,卸磨殺驢,不太厚道。

所以,對桓玄的態度,基本上就是不見、不理、不用。

就這樣,世家子弟,豪門大戶的公子到了二十歲還是個社會青年,沒有分配,這樣的心靈落差無疑是巨大的,因此發出了「父為九州伯,兒為五湖長」的慨嘆,不過他知道,他還只能等待。

那時桓玄喜歡喝酒,他喝酒是想把痛苦溺死,但這該死的痛苦卻學會了游泳。半醉半醒中,他總是這樣凝望那些日升月沉曾經滄海的憂傷。

秋夜靜,獨自對殘燈?啼笑非非誰識我,坐行夢夢盡緣君?何所慰消沉。

生活不也這樣嗎?一點點微小的變動都會讓我們痛苦不安。

終於有一天,他幹了一件事——跑官。

於是他找到了琅玡王——司馬道子。

司馬道子照例在喝酒,對他來說,醉就是人生常態,醒就是人生變態。於是他立刻酒後吐真言地隨口一說,「你爹桓溫當年想造反吧」。嚇得來求官的桓玄立刻汗濕褲襠,伏倒在地,內心在祈禱的同時也在不斷問候著司馬道子的母親。

好在身邊有同是世家望族的謝重出來替桓玄解圍,其實更準確的應該是替他的主子司馬道子說話,因為質疑桓溫廢皇帝的行為就是質疑自己的合法性,這麼個雞和蛋誰生誰的關係都被這個人生虛無主義的琅玡王弄得雲里霧裡。

這個叫做謝重的不愧是個頭牌政府喉舌,十分懂得語言藝術,他先是把以前的廢帝給貶得一無是處,然後再把琅玡王和他哥哥誇得一塌糊塗,立刻把尷尬的氣氛化解為無形,連酒醉無意識的司馬道子也迷迷糊糊地連連點頭。

謝重一番話,把司馬道子說啞了,但也把桓玄說醒了,於是桓玄離開京師幹了件極有個性的事,他給朝廷上了道奏章。

這份奏章很有意思,因為他通篇就是一句話,發牢騷。

說他父親的功勞,說他自己報國無門的苦悶,還有皇上一家子能登基靠的是誰,云云,然後賭氣地離開京城,回到了荊州。

佛笑,不代表佛不痛苦,佛慈悲,不代表佛能忘卻痛苦。

桓玄很痛苦,桓玄不是佛。

如果方向錯了,停下來就是前進。

於是他開始停下來反思自己的行為模式,成功的人不是贏在起點,而是贏在轉折點。

從這之後,少年桓玄和仁慈、謙恭之類的名詞說再見,他變得心如鐵石,冷酷無情。

他給自己的一生定下了基調,往上爬,不斷地往上爬,直到那最高的頂點,那些瞧不起我的人最終要在我的面前低下頭來。

在他的心中,唯一重要的就是權力和地位,是當他高高在上的時候,無人再敢藐視他!

上天決定了誰是你的親戚,幸運的是在選擇朋友方面它給你留了餘地。

桓玄交了個朋友,想交朋友最好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送份見面禮,一份大見面禮。

當時荊州刺史出現了空缺,荊州是東晉朝廷的第一大州,也是桓玄的家鄉,他的地頭,但他沒份兒。當時有兩個人都在虎視眈眈這個位置,一個叫王國寶,一個叫王恭。

對桓玄而言,這兩個都是越過底線的人選。王國寶是司馬道子的親信,而司馬道子自從那次酒醉之後瞎說實話,已註定成為桓玄一生的敵人;王恭更不行,這個人影響力太大,世家子弟、當朝名士,還帥得一塌糊塗。他來了,就把自己本地人的優勢比下去了,甚至連自己的老婆還是否忠誠都難說。

看上去不管怎麼選,桓玄的命運都被預定了悲劇。

人生的成功不在於拿到一副好牌,而在於怎樣將壞牌打好。

桓玄交了個朋友——殷仲堪,桓玄之所以交這個朋友,不是因為他有用,而是因為他沒用,沒用就是有用。

他是個很不錯的人選。首先他不是世家出身,沒有那麼複雜的背景來威脅自己,另外最重要的事,這是一個好人,沒用的好人。

有個故事充分說明了這點,殷仲堪是個大孝子,他父親常年有病卧床不起。他衣不解帶地伺候,沒日沒夜地煎藥,結果他爹的病沒治好,他卻把一隻眼熏瞎了。

煎藥,還把眼熏瞎了。放在現在,也是任何保險公司都不會受理的醫療事故,孝心可嘉,但屬於惡意自殘。從這個故事中,可以看出這是一個笨手笨腳的傢伙,動手能力超差。

組織是明智的,因此他的職務是黃門侍郎,主要負責寫寫公文之類的書獃子活。

這種人是個不錯的傀儡,但問題是,他不符合封疆大吏的資格,根本就沒進入組織考察環節。

不過沒關係,不怕沒辦法,只怕沒想法。桓玄這時想起了一個人,這個人才是整步棋的關鍵。

司馬曜和司馬道子兩兄弟,雖然因為權力分配關係不好,但畢竟是血濃於水的關係,因此他們有著相同的愛好——好色。

當時京城最紅的女性不是煙花名妓,不是後宮佳麗,不是大家閨秀,不是良家小玉,而是個叫支妙音的和尚。女和尚,俗稱尼姑,當時有個特定的專有名詞——比丘尼。

支妙音是個出家人,出家人是來普度眾生的,他本想把道子哥倆度成仙,結果卻被哥倆度成了人。

支妙音是個有味道的女人,她詩書畫三絕,色舞禪通神,其講道新穎別緻,其舞姿巧妙絕倫,其書畫豪放婉轉,其文章登峰造極。筆畫華美,魂飛情盪,於風雨交融中深刻剖析了禪與生活、佛與人生、性與天道的深刻內涵,色而不淫,淫而不亂,讓人在酣暢淋漓的絕美享受中開闊了視野,陶冶了情操,凈化了靈魂。

試問這樣的女人是追尋自我獨立嚮往放浪瘋狂生活方式的道子兄弟能拒絕得了嗎?

於是兩人破天荒地攜手為支妙音建造了簡靜寺,讓比丘尼在這裡清修。

比丘尼傳經佈道也十分賣力,她招攬了大批尼僧,這些尼僧的信仰不需要堅定,但才色一定要出眾。在她的領導下,簡靜寺徒眾一度多至百餘人。

就是這個比丘尼,她是桓玄的朋友,好朋友。

這世上沒有金錢贖買不了的罪惡,也沒有永不生鏽的純潔。

於是在這個尼姑的美言下,獨眼傷殘人士殷仲堪成功打敗兩位強勁的競爭對手,坐上了荊州刺史的位置,當然,背後是桓玄那巨大的身影和他冷冷的笑聲。

在西方世界,最偉大的作家莎士比亞同時也是最有爭議的作家,常常被指控為無恥的剽竊者。這個沒有受過任何正規教育,據說是半文盲的小演員能夠寫出如此文采斐然的劇作,令許多人產生了嚴重的懷疑:或許這些著作都是培根、馬洛或者其他才子的作品,而莎士比亞只是肆無忌憚地剽竊了它們。

司馬元顯似乎也有這種爭議,搞軍事搞經濟都一塌糊塗,但搞起陰謀整人卻有著和年齡極不相符的成熟,不過只靠陰謀來治國的人,註定沒辦法走得太遠,因為只要選錯一次,他就全部輸了,輸的下場就是死。

王恭死了,在桓玄和殷仲堪間如何取捨便成了個問題。打是肯定不行了,孫教主已經鬧得他噁心嘔吐了,那就只能讓他們鷸蚌相爭,自己坐收漁利。

問題出來了,拉誰打誰呢,正常點的邏輯肯定是團結殷仲堪,搞定桓玄。畢竟一根筋的書獃子又沒什麼勢力,最好先處理掉門生故吏滿荊州的世家子弟。

但問題在這裡出來了,我說過殷仲堪同志是個書獃子,喜歡讀書,是書就讀,興趣廣泛,連宗教也讀,而且一讀就愛不釋手,不僅精神信教,肉體也信,結果他成為當時最熱門的宗教團體——五斗米道的虔誠信徒。然而當時五斗米道的精神領袖孫教主正在從事一件十分有前途的工作——造反。

造反的對象就是司馬元顯,所以陰謀家司馬元顯同志終究還是感情戰勝了理性,決定聯合一匹叫桓玄的狼。

於是,真的狼來了。

桓玄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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