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騷動的天下

張貴人在做掉了皇帝之後,大搖大擺地走出了皇宮,過上了幸福的家庭婦女生活。

她敢這麼做,只是因為有人不想追究,不但不追究,還打心眼裡很感謝她,這個人就是主政的會稽王司馬道子——司馬曜的親弟弟。

司馬曜只有這麼一個親弟弟,所以在加強中央集權的過程中,為了把一切大權都牢牢抓在手裡,十分重用這個弟弟,畢竟上陣親兄弟是個常識。所以便在淝水之戰後的短短几年間,原先在東晉政壇叱吒風雲的士族大佬們相繼離世,並且一時後繼無人,各要地和要害部門的職位陸續被朝廷收回,司馬道子以揚州刺史、錄尚書事、假節都督中外諸軍事,成為東晉第一個皇族出身的執政大臣。

但沒有了共同的敵人,兄弟倆的矛盾也便尖銳了。原因很老套,但卻直接考問人性——權力。

畢竟是親弟弟,沒法撕破臉,老娘的身子骨還那麼硬朗,經常把哥倆叫過來一起憶苦思甜,回憶自己被人販子拐到晉朝做紡織工人那段誰也不待見的日子,以及如何懷上兩兄弟的那段神奇經歷,讓兩兄弟牢記團結就是力量。

再加上司馬曜雖然是個享樂主義者,但畢竟不是雍正,所以走了個迂迴的策略,培植自己的親信,來分弟弟的權。

於是我們便知道了這樣一個事實,哥倆關係不好,嫂子幹掉了哥哥,弟弟當然睜隻眼閉隻眼,一邊傷感,一邊欣喜,因為他是這次情殺的直接受益者,獎賞就是國家領導權。

於是哥哥死了,哥哥的兒子司馬德宗登基,司馬德宗是個唐氏綜合征患者,好像年輕時中了天蠍座米羅的毒針一樣,五感全失,冷熱不分,生活不能自理,堪稱半植物人。

順便說一下,這個植物人皇帝的皇后叫王神愛,就是新安公主和大書法家王獻之先生的女兒,他們的結合充分證明一件事,就是生育只是人的本能,與愛情無關,但他的女兒嫁的這個主,生活不能自理,性生活更不能自理。可憐咱們這位王皇后,不僅失去了愛情,也失去了情愛,神愛神愛——什麼是愛。

有一個人還是非常高興的,有這樣的大侄子登基,何愁江山旁落,於是司馬道子升任太傅、揚州牧,賜黃鉞(一把黃金小斧子,作用類似尚方寶劍)。

就在司馬道子春風得意的時候,他死去大哥辛苦培養的親信不幹了,不幹的方式很特別——造反。

造反集團的帶頭大哥叫王恭(跑龍套的,為了禮貌還得介紹)他就是猛女皇后王法慧的哥哥,皇帝司馬曜的大舅子,是個當時很著名的帥哥,不過他有一個比帥哥更酷的稱呼——名士。

名士是個什麼東西,還是用王恭自己的話來解釋吧:「名士不必奇才,但使常得無事,痛飲酒,熟讀《離騷》,便可稱名士。」而據著名古典文學專家孫次舟先生和楚辭專家聞一多先生考證,屈原和楚懷王是對斷背同志,《離騷》的地位就等同於《金瓶梅》《玉蒲團》等通俗小說,所以所謂名士,就是天天閑得難受,一起喝酒,一起玩樂這麼一群人,那麼王恭先生這個著名的名士是個什麼水準,每個人心目中都該有把標尺了。

不過也不能因此就把魏晉名士都貶得一無是處,美國有個心理學家就曾說過,事情本身無所謂對錯,關鍵看你從哪個角度去解讀。同樣一本色情讀本,名士讀起來就能從中感受出讓人淚下的愛情故事,而大老粗們就只能看出簡單的交配,這可能就是名士與俗夫最大的區別吧。

按理說哥哥是帥哥,妹妹也丑不到太多,否則遺傳學說不過去,但他妹妹彪悍的性格註定了一生和美麗絕緣。女人,是因為可愛才美麗,王法慧,你不懂。

既然是集團就不止一個人,王恭有個小弟叫殷仲堪(跑龍套的),殷仲堪有個小弟叫桓玄(男一號劉裕的裸替),三人不敢直接叫板司馬皇室,打出了個很俗的造反口號——清君側。這回充當奸臣角色的人叫王國寶,也有個身份,當權派司馬道子的大舅子。

於是前皇帝的大舅子帶著兵來打前皇弟的大舅子,打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你丫該打。

公平地講,王國寶同志是封建社會裡一個典型的貪官污吏,貪污、受賄、買官、賣爵、拉關係、吃回扣什麼都干,但讓他惹上這次麻煩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張貴人把皇帝乾死那天,第一個知道消息的就是王國寶同志,這個傢伙知道這件事後,既不高興,也不悲傷,而是立刻穿好鞋深夜叩打禁宮的大門,他不是去看護現場照顧遺體,而是去寫遺詔。

好了,直到這裡,我們一宗千年的懸案終於浮出水面了,寫遺詔寫什麼,皇帝死了,自然太子即位,太子又是個二傻,憑那時的醫療水平是怎麼都不能康復的,這已經是對他的妹夫兼主子會稽王司馬道子最好的結果了。

這樣推理下來,他這麼改遺詔顯得多此一舉了,畢竟是改遺詔,不是學術造假,要殺頭的。按照股票市場的理論,風險越大,收益越大,他這麼個順風接屁的主沒有足夠的利益是沒有任何理由捨身犯險的。

於是答案浮出水面了,他要改遺詔為兄終弟及,讓自己的妹夫司馬道子即位,這才是最好的結果,於是整個陰謀浮出水面,司馬道子一早就買通了張貴人,讓其等待時機做掉自己大佬。但張貴人在殺與不殺之間猶豫變老,直到一天皇帝司馬曜真的覺得張貴人變老,於是張貴人便痛下殺手幹掉司馬道子的大佬,然後再派大舅子王國寶去改遺詔,一切都那麼完美。

只是他算準了開頭,卻算漏了結局。

當王國寶同志滿懷緊張和激動跑去皇宮時,卻看見了一個他不願見到的人,今晚正好他值夜班,他的職責是守護宮門,他的名字叫王爽,他有個哥哥叫王恭。

於是門是肯定進不去了,再不走腦袋能不能保住都難說。

就這樣,一場未遂的政變流產了。

而王恭也是抓著這件事,認定了王國寶和皇帝的死有某種關係,於是三路大軍,好幾萬人,氣勢洶洶地來清君側了。

司馬道子和他哥哥一樣喜歡美女、美酒、狂歡作樂,但遠沒有他哥哥會治國,這樣的人註定沒什麼膽子,真打起來臉立刻像個得了尿毒症的膀胱一樣鐵青。

於是他很快就把前兩天還哥們長短的王國寶叫來,一邊叫他安心,自己會罩著他,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去送死的,一邊找人寫好聖旨,找那個不能自理的大侄子皇帝去蓋章,內容很簡單,賜王國寶自殺。然後把他的腦袋交給王恭。

於是可愛的奸臣王國寶同志就這樣被黑色幽默了一把,司馬道子的承諾也兌現了,王國寶的老大並沒有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去送死,而是選擇了閉上眼睛。

生活就是這樣,你可以很幽默地對待生活,但生活對你偶爾幽默一下,你就完了。

「虎父無犬子」這句話是不對的,現實中太多厲害的富一代生出一群沒用的負二代,倒也不少見狗媽媽帶大熊寶寶,因此父子兩人,除了血緣,沒有什麼是必然的相似。

司馬道子是個會生活的人,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喝喝酒、拜拜佛、泡泡MM,權力地位只是他用來享受的籌碼,絕不是他幹事創業的平台,所以王恭一反叛,他的第一時間就是妥協,你好我也好,生活可以更美的。

但就在他還陶醉在酒池肉林之中時,有一個人坐不住了,他氣得屁股圓圓的,不斷地揮舞著拳頭,打向前方的空氣。

這個人叫司馬元顯,司馬道子的兒子,十七歲,正是不哭的年紀,但未成年(記住這句話,他的一生都可以用這句話來概括)。

和他老子一樣,青春期的司馬元顯一樣喜歡美女和美酒,但青年人比中年人多了一樣東西,叫理想。他的理想很簡單,只想坐到最高的位置,掌握最大的權力。

所以他的眼界更開闊些,知道現在的世界是扁平的,示弱於人,終不是長久之計。

於是他立刻把他的老子從酒壺旁邊拉起,告訴他一味遷就反革命分子只會造成革命成果的流失,對於聽話的狗,可以給骨頭,但對嗜血的狼,只能用菜刀。同時還給可憐的王國寶同志平了反,有了事,就拿自己的同志當替罪羊,以後誰還敢給咱爺倆賣命,同時告訴他老爸一個生存的真理,既想無限風光,又想風平浪靜,這是不可能的。想要活得好,只有比別人更殘忍。

他老爸雖然俗稱酒囊飯袋,但基本的榮辱觀還是有的,被自己的兒子教訓得滿臉通紅,極力想維護自己男人的自尊,但偏偏不爭氣地低下了頭。

既然兒子那麼有血性和信心,那就干一仗吧。隆安元年(公元397年)四月,也就是王國寶喪命的同月,司馬道子任命司馬元顯為征虜將軍,帶著政府軍,時刻準備著找王恭掐架。

同時為了給王國寶及手下那幫人一點安慰,又任命了王國寶的哥哥王愉為江州刺史,防備王恭的小弟荊州的殷仲堪和桓玄。

這麼明顯的動作,是人都看得出來要發生什麼了,於是王恭又和他的小弟殷仲堪和桓玄一同商議,再一次舉兵造反。這時距離司馬元顯當中央警備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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