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陝甘那些事

吳三桂在雲南起兵的時候,他在各地還有許多舊部。這些重要的力量,他自然不會放過。除了耿藩、尚藩、孫延齡等,還有兩個重量級人物,分別是王輔臣和張勇。

王輔臣現在是陝西提督,駐守平涼(甘肅平涼)。張勇則是甘肅提督,駐守甘州(甘肅張掖)。其中王輔臣和吳三桂的個人關係更親密些。雲南援剿右營標下聽用官汪士榮原為王輔臣部下,所以吳三桂就派他為特使,攜帶兩封親筆信和任命札二道,從間道赴平涼,都交給王輔臣,讓他將其中的一封信和委任札轉交張勇。

王輔臣、張勇可謂吳三桂布置在西北的兩顆棋子。一旦他們響應,便可造成南北夾擊清廷之勢,具有深遠的政治與軍事意義。王與張手握重兵,其麾下部隊有「西北狼」的別稱。王與張駐防的地方,皆屬戰略要地和邊防重鎮。平涼為陝西與甘肅兩省的適中之地。自明以來,山西、陝西向稱京師「右臂」,與山海關外的遼東稱為「左臂」,形成兩個對應的戰略區。王、張二人,足可以一舉控制西北,而出平涼,舉足便可進入陝、山,迅速逼近北京,從而對清廷構成巨大威脅。

此外王、張的兵力,又足以牽制住清軍大批部隊,讓吳三桂在南方可以從容應戰。而在東南沿海又有耿精忠的牽制,可謂東西、南北四面夾擊。

吳三桂覺得,自己對這二人是有恩的,只要自己起兵,他們必然會響應。但事實並非他想的那麼簡單,吳三桂有恩於他們,無非就是功名利祿。為什麼會對他們這麼好?那是將來用得著他們。但知道這兩人好用的,不僅僅是吳三桂。精明不輸於他的康熙帝,也同樣會對王、張二人施以恩寵,而且只會給的更多。

王輔臣三年前,在京準備赴平涼上任時,康熙帝對他說:「朕真想把你留在朝中,朝夕接見,但平涼邊庭重地,非你去不可。」特命欽天監為他選擇一個好日子動身,日期選在年內,而時已近年底,康熙帝又說:「行期已近,朕捨不得你走。上元節就到了,你陪朕看過燈後再走。」又命欽天監再選擇上元節後的吉日。

到臨行這一天,康熙帝接見王輔臣,說了不少暖人心的話,又給了不少賞賜。御座前有條蟠龍豹尾槍,康熙帝指著槍說:「此槍是先帝留給朕的。朕每次外出,必將此槍列於馬前,為的是不忘先帝。你是先帝之臣,朕是先帝之子。他物不足珍貴,唯把此槍賜給你。你持此槍往鎮平涼,見此槍就如見到朕,朕想到留給你的這支槍就如見到你一樣。」這話說的,把王輔臣感動得一塌糊塗,拜伏於地,痛哭流涕,久久不起,說:「聖恩深重,臣即肝腦塗地,不能稍報萬一,敢不竭股肱之力,以效涓埃!」

這麼說王輔臣,他是愛康熙勝過愛吳三桂?如果您有這樣的想法,請允許筆者批評您一聲:幼稚!要知道吳三桂也同樣說過類似感人的話,王輔臣也同樣做過如此痛哭流涕感恩狀。

王輔臣愛誰?他最愛的是他自己!吳三桂與康熙也一樣!

這年頭歷史劇拍的像言情片,歷史人物之間拍的像「斷背」,各位千萬不要中毒。歷史中的大佬哪個都不簡單!

王輔臣收了書信,先讓汪士榮休息,然後把自己關在家裡好好想了幾天。要論功名利祿,朝廷自然是給的更多,跟吳三桂一起干,將來勝利了,無非也就是達到現在這個標準,況且其中還有許多風險。如今老吳在南方倒是風生水起,這南中國,原本就是清廷靠漢人打下的,吳的興旺,倒也不算奇怪。而北中國,吳未必就能玩的轉。想來想去,他覺得和吳做買賣沒什麼前途。於是命人捆了汪士榮,連同信札,讓兒子王繼貞押解前往北京。

康熙十三年二月初,王繼貞到了北京,面見康熙彙報,並把吳三桂的信札一併獻上。康熙帝很高興,連誇了他們父子忠心耿耿,隨後將汪士榮處死。並指示兵部:

陝西提督王輔臣,久歷戍行,勞績素著,近舉首反賊吳三桂所送偽劄,遣子奏聞,堅守臣節,益見忠貞,朕心深為嘉悅,前已有旨,事平之日,從優議敘。今應即行加恩,以彰激勸。

當即授給王輔臣三等精奇尼哈番世職,授其子王繼貞為大理寺少卿。

論做人,王輔臣這事做得不算漂亮,因為這事還牽扯到張勇。他沒有和其通氣,便向朝廷上奏。雖然也沒有害張勇,但功勞卻全是王的,讓張失去一個表忠心的機會。

當然論做官,這事王輔臣做得漂亮。因為他並不知道張勇對這事的態度,與張勇通氣,人情上倒是不缺,卻給王自己帶來風險。朝廷耳目眾多,如果此事不直接向朝廷彙報,而是先跟張商量,這不是心懷不軌嘛?無論張勇選擇站哪一邊,他王輔臣都會很被動。張勇若為邀功,先向朝廷上奏,王輔臣的處境就會更危險。退一萬步講,即使歸順吳三桂,他張勇先給吳三桂打小報告,說你舉棋不定,為這事還跟我商量,你說吳三桂會怎麼想?

嘿嘿,做官與做人的標準竟然不一致!

王輔臣的苦衷,同為官員的張勇應該是可以想到的,但理解別人難,理解自己卻很容易,這事讓王輔臣與張勇之間自此有芥蒂。

恰逢此時,四川總兵官吳之茂叛清,他派人給張勇送去勸降信。張估計也把自己關在家裡考慮來著,不過有王輔臣這樣聰明的同僚為榜樣,估計他考慮的時間會少很多。這回終於輪到他表忠心了,他把來使同「逆書」一併上交給康熙帝。康熙帝大為稱讚,「命從優議敘」。

西北方向的王輔臣與張勇雖然沒有反,但吳三桂的心思,卻已很明顯地展露在康熙帝面前。他覺得有必要派一得力大臣前去總攬一切事權,以應付可能發生的緊急事變。最後他選中了刑部尚書莫洛,授以全權,經略陝西。康熙對兵部、吏部講:陝西為邊陲重地,西控番回,南通巴蜀,幅員遼闊,素稱「疆」。「逆賊」吳三桂煽亂滇、黔,四川從逆,而山西「地處鄰封」,恐有「奸徒」搖惑,以至人心不寧。雖有督撫、提鎮等官各盡職守,但軍務繁重,必須派遣一大臣,「假以便宜,相機行事,方可綏靖內外,保固邊疆。」

之所以用莫洛,是因他曾任陝西總督,對當地情況較為了解,在官員與民眾中也頗有威信。所以康熙帝決定特授經略,率領滿兵駐紮西安,會同將軍、總督一起制定有效措施。他規定,巡撫、提鎮以下各將官,悉聽節制,兵馬糧餉也都聽他調發,一切應行事宜,不從中制,文武各官由他選用,兵部、吏部不得從中掣肘,鄰省用兵,應當救援的,酌量策應。如有軍事行動,將軍、總督要領兵前去。等湖廣、四川地方平定,即命莫洛還朝。

為了增強莫洛的威信,便於他令行禁止,康熙帝特加莫洛武英殿大學士,仍以刑部尚書管兵部尚書事,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兼任陝西經略,賜以敕印。

原本朝廷就駐有封疆大吏,這次再派莫洛前往,一是因此地戰略位置極其重要,不容有失。另一個原因卻是檯面下的。康熙帝何其精明,他知道王輔臣與張勇的「忠」所依賴的基礎。有基礎,自然也就是有前提的忠,這樣的忠是要打問號的。

康熙帝對他們不放心,或者說得含蓄點、巧妙點,康熙帝是要輔導他們,幫助他們,做個名垂青史的忠臣,以防走錯路,一失足成千古恨!

七月初,康熙帝給甘肅提督張勇發了一道指示:「秦省邊陲重地,恐姦宄竊發,爾乃封疆大臣,朕所簡任,可率所部總兵等官,固守地方,有為亂者,嚴行輯治,以副朕倚任股肱之意。」

請注意,張勇是甘肅提督,皇帝卻讓他關注陝西方面的形勢,並給以指示,要其嚴防叛亂,這說明什麼?尤其強調張勇是他親自選任的,以示恩於他,這意思可就更耐人尋味了。

給了張勇密旨後,康熙帝命王輔臣同將軍席卜臣等赴荊州增援。後因情況有變,指示王輔臣不必再去荊州,或者隨將軍赫葉等攻打四川保寧,或仍駐平涼,具體由莫洛酌遣。莫洛回奏,說四川「逆賊」正固守保寧,而廣元所屬百丈關諸處,有「賊眾盤踞」,前往增援的兵力不足,擬將增援的副都統吳國正和馬一寶的軍隊派往廣元。

就在這時,情況突變,叛軍分三路來襲,包圍了寧羌州(陝西寧強)。此地為清軍入川的後路,康熙帝命莫洛速派兵增援。莫洛得到命令,隨即指令部隊,務必在寧羌州城外擊潰叛軍,迫使他們撤退。康熙帝考慮到寧羌的重要性,唯恐有失,便命莫洛調副將雷繼宗與王輔臣共同固守寧羌諸處。

隨後莫洛率部進入四川,但在陝西漢中與四川保寧交界處受到阻擊。四川叛軍又攻佔了七盤關與朝天關(兩關在廣元與寧羌州之間),切斷了清軍的補給線,駐廣元的清軍陷入困境,軍心極其不穩。在略陽(今仍名),嘉陵江上的糧船又被叛軍奪去。沒了後勤支援,清軍無法再向前推進,且處境危險。康熙急令莫洛與「定西大將軍」貝勒董額、四川總督周有德、巡撫張德地,速從保寧回撤廣元。並要莫洛等人親自殿後,以便原駐廣元的清軍,安全撤回漢中,固守陽平(寧羌西北,略陽南)等處,殲除寧羌地區的叛軍,整頓士馬,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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