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因禍得福

誰都希望自己一生順風順水、榮華富貴、子孫滿堂、長命百歲。不過這永遠只是人類的一個美好夢想。人生總是起起伏伏,有福也有禍,誰都跑不掉的!

崇禎四年(1631年),吳襄還真就倒了一次霉,這年八月,後金髮動了大凌河(遼寧錦縣)戰役,數萬八旗兵包圍了大凌河城。祖大壽堅守不出,皇太極圍而不攻。皇太極命人掘壕築牆,以重兵把城死死圍住,並在城西設下一支伏兵,專等錦州方面的明朝援軍。

明遼東巡撫丘禾嘉督率總兵官吳襄、宋偉及四萬大軍火速支援。行至離松山(遼寧錦縣松山鄉)約三十里處,與後金大軍遭遇,雙方展開大戰,互有傷亡。明軍見一時攻不破阻攔,便先行返回。

九月中旬,後金一方面繼續圍困大凌河城,一方面又出擊錦州,吳襄、宋偉率部出城迎戰,雙方都沒佔到什麼便宜。二十四日,太僕寺卿監軍張春會同吳襄、宋偉再次奔赴大凌河城。明軍渡過小凌河約五里後,因發現後金主力,為避人困馬乏時被迫迎戰,遂先行築營,以待機會決戰。

二十七日,皇太極親自率領八旗騎兵,分作兩翼,直撲明軍大營。明軍使用了弓箭以及當時最先進的火器,一時間飛矢如雨,彈子如雹。八旗兵倒也驍勇敢死,右翼首先沖入明軍張春部,明軍奮起還擊,但終究未能抵擋住八旗兵的猛烈攻擊,戰場上一片混亂。吳襄眼看著戰場形勢對己方極為不利便先行撤退。八旗兵死死在後面追趕,追了約三四十里始終未能追上吳襄部。

這一戰吳襄自己倒是毫髮未傷,但是他違反戰場紀律的行為卻給明軍帶來了滅頂之災,張春及部將三十餘人被俘。從史料上分析此戰吳三桂應該與其父親在一起,吳氏父子都不是慫包,卻為何有此行為?這頗令人深思。

其實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吳氏父子和祖大壽及其他一些將領早已看透了朝廷及當時的形勢,他們的部隊與其被稱為明軍,倒不如被稱作祖軍、吳軍更為貼切。祖大壽也好、吳襄也好,很明顯就是軍閥,軍閥打仗首先考慮的是自己的利益而不是朝廷或者說是皇帝的利益,只不過當時的環境使他們必須在名義上還得在明朝這面龍旗下戰鬥。為什麼這麼說呢?當時這支武裝力量或者說是這股勢力一邊是後金一邊是明朝,兩邊實力都強過自己,若是搞獨立兩邊都能滅了自己。並且這關外的明軍都是朝廷征來的兵,無論是從習慣上還是從內心上對軍閥都談不上什麼忠與不忠。說的難聽點,他們和祖大壽、吳襄一樣都是出來混的,祖大壽、吳襄是大混混,他們是小混混。祖大壽、吳襄是為了混出榮華富貴,而這些普通士兵無非就是出來混口飯吃,讓他們拿腦袋為祖大壽、吳襄獨立當皇帝賣命那就如同痴人說夢一般。而且祖大壽、吳襄兩家雖然有錢,這打仗說到底還是燒錢的營生,要想在這塊危險的地方維持下去還真需要明朝這個冤大頭來支撐。

他們之所以敢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演逃跑撤退的大戲,就在於他們想得很明白自己是誰,自己需要什麼,自己該幹什麼。其實朝廷和皇帝也不傻,祖大壽、吳襄在想什麼,他們也能想到,所以歷來對他們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否則一拍兩散大家都沒好日子過。

現在朝廷在關外雖是一點面子都沒有,但祖大壽、吳襄好歹還是會替他們守住這個大門的。畢竟這是祖大壽、吳襄的地盤,他們還得在這過日子。要是這塊地方丟了,他們可真就沒地方可混了,到哪兒都跟要飯的叫花子一般。祖大壽、吳襄再怎麼跑怎麼丟,也不會把他們的根基丟掉,這是他們的底線。要是後金真的把他們逼急了,他們就會變得非常兇狠,不是為明朝而是為自己。後金是頭惡狼,地方軍閥也是惡狼,只不過後金想滅了明朝,而地方軍閥知足常樂只想在自己的地盤上撒點野而已。何況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明朝多少還是能對地方軍閥們有所牽制的,所以朝廷也就理所當然地把賭注押在這些人身上了。

明軍屢次增援大凌河城,不但無功而返,還損兵折將,敗的實在不像樣子,尤其張春、吳襄、宋偉等的損失最為慘重。消息傳到京城,滿朝震驚。敗成這個樣子總得有個說法,在追究兵敗責任時,吳襄被撤了職。對此吳襄並不感到意外,雖然他知道朝廷並不敢怎麼動他們這些軍閥,但畢竟人家是名義上的董事長,這次事情也確實弄得太難看,總得給人家有個台階下吧。給朝廷點面子,大家都有的混,可以說吳襄這次是沒有任何抵觸情緒地接受了朝廷的處分。

不過說穿了朝廷的這次所謂的處罰也就是放了一個華麗而體面的響屁,因為朝廷還需要吳襄,所以美其名曰:「任上思過,戴罪立功,立功自贖。」真是扯淡!

此時,離關外不是很遠的山東爆發了以孔有德、李九成為首的兵變。孔有德原是山東登州參將,後金兵圍大凌河城時,受巡撫孫元化派遣,率數百騎兵出關赴援。行至河北吳橋時孔有德與李九成商議,就這麼點人出關作戰跟送死也差不多了,自己死了不要緊,崇禎這個欺軟怕硬有些心理不健康的皇帝不敢動關外那些軍閥,肯定得拿他們出氣,家人還得受牽連。現在朝廷既然已經混蛋到這種程度了,這山東又是個好地方,有山、有水、有田、有海,土地肥沃,人口也多,關內的官軍又多以步兵為主,自己手上掌握的這支騎兵部隊雖然人數不是很多,但戰鬥力強勁,不如搏一搏,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於是對天下宣布是明朝對不起自己,而不是自己對不起明朝,他們現在要為了自己的新生活,不再為明朝打工了,痛痛快快就兩個字——造反。

騎兵到底快,他們以閃電戰的方式率軍回師山東,連下臨邑、陵縣、商河、青城諸縣城。次年(崇禎五年)正月,孔有德又回師攻下登州(山東蓬萊),冊封了一批他自己的官員。他本人倒也謙虛只是自稱「都元帥」,封李九成為副元帥、耿仲明為總兵官。

山東靠近京城,這些人如今造了反,令崇禎皇帝十分恐慌,急令保定、天津、昌平諸鎮官軍會剿。不爭氣的官軍連連慘敗,朝野上下束手無策,一片大亂。

六月初,戶部右侍郎劉重慶、四川道御史王萬象向朝廷奏請調戰鬥力較強的山海關與寧遠的部隊來對付「叛軍」。崇禎皇帝與朝廷眾臣商議後決定命監視關寧總監太監高起潛督率副將祖大弼、總兵官金國奇等帶領數萬兵馬前往山東鎮壓。

宦官是皇帝的宮內奴僕,本不能參與政事。但自永樂朝時起用宦官,特別是到天啟年間時,將宦官派出宮,置於軍隊之中,命他們監視各級將領的言行,凡軍情必請示他們而後行,名曰:監軍,高起潛就是其中的一個。崇禎即位後雖然鎮壓了魏忠賢集團,卻繼續指派太監監軍。這次吳襄以「戴罪立功」的理由隨總兵官出征,吳三桂也以游擊將軍的身份隨大部隊行動。

說老吳內戰內行,外戰外行,有些不公平,不過在有些事上還真有點像。

八月十九日,吳襄部一上來就與孔有德部大打出手,戰場位置在山東掖縣城西,孔有德部不堪一擊大敗而逃。三十日,吳部推進至白馬,雙方又幹了一仗,孔有德又輸了,再次狼狽逃跑,躲到了登州。吳部乘勝追擊,九月一日攻到登州城下,將該城迅速包圍起來。孔有德抱著打出包圍圈的幻想派兵突圍,在十一月二十一日、二十七日兩次親自督戰往外沖。結果不但沒衝出去,還傷亡慘重。副元帥李九成身上被打成馬蜂窩,中彈而亡。此時他們的處境可以說相當險惡。

此次因戰場形勢對吳襄極為有利,所以他也放手一搏,可以說是他有生以來打得最痛快的一次仗。關寧監軍太監高起潛為他奏請朝廷恢複其總兵官職務,朝廷很快應允。

明軍圍城三個月的時候,城內孔有德部士氣極其低落。孔有德看到再這麼耗下去只能是坐以待斃,遂決定再沖一次,拼個魚死網破。誰知十二月二日,一名叫洪成訓的士卒,趁著夜色逃出城去,投了吳襄,將孔有德決定三日夜從城西門突圍的消息作為見面禮送給了吳襄。

吳襄得到這個消息喜出望外,忙與監軍高起潛、總兵官金國奇等人商議,決定分別埋伏,徹底解決孔有德部。還特地調來一個火器營埋伏于山前,專等孔有德的人馬。

三日,天剛有些微亮,孔有德真的偷偷率軍傾城而出,騎兵與步兵大約有七八千人,分作三股突圍。孔有德此時還傻乎乎地根本不知道突圍計畫已泄露,他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率部而出。等進入埋伏圈,明軍一下子湧出,一時間喊殺聲四起,槍炮聲大作,交戰雙方士卒拼殺在一起,戰場上血肉橫飛。孔有德部知道是中了埋伏,但猶做困獸之鬥,雖沖不出吳部的四面堵截,無法突圍,但仍然費力地退回城內。吳部殺至城下,本想一舉破城,但孔部在這生死關頭也是拼了老命,將滾石、檑木、點了火的煤油,凡是能用的一股腦全拋了下來。吳部久攻不克,傷亡也開始大了起來,吳襄心疼不已,令鳴金收兵。不過孔有德的命是真大,登州北面恰巧臨海,吳部無法圍堵。趁著吳部暫時收兵的機會,孔有德率余部連同家眷約萬餘人,搭乘數百艘船隻,渡海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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