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晉文踐土 16、清明節的來歷

安撫好投降歸附的舊臣,文公開始大賞功臣了,爭取做到人人都有官做,個個都有地盤,最好是大家皆大歡喜。一碗水是永遠不可能端得絕對平的,總有些不識相的人會抱怨,文公只能盡量做到公平。

接受第一等賞賜的功臣,當然就是跟著文公流亡,導以仁義亦師亦友的兩個人——趙衰和狐偃,至此,趙、狐兩家代替呂、郤成為了晉國勢力最大的兩個家族,另外文公還特別賜給了狐偃五塊玉璧,文公笑著說:「那次寡人把穆公送給你的那個寶貝扔到黃河裡了,現在我還給你五塊,怎麼樣,夠意思吧!」(丟一賠五,狐偃真是暴利啊,呵呵)此外,文公為了紀念那個沒有等到革命成功就壯烈犧牲了的外公狐突,在晉陽的馬鞍山下為他立了一個廟,後人也因此把這座山叫做狐突山。

接受第二等賞賜的功臣,則是跟著文公流亡,出謀劃策忠心耿耿的狐射姑、先軫、狐毛、胥臣等四人,這幾個家族後來也成為了晉國的世家大族,特別是先軫,其後輩多在六卿之列,主持晉國軍政大權。(這個六卿跟周王室的太宰、太宗、太史、太祝、太士、太卜這六卿又不同,晉國的六卿指的是指國家軍隊中的六位將佐。全國軍隊編製分上、中、下三軍,每軍各設一位將和一位佐,共六位將佐,六位將佐皆為卿爵,因而習慣上稱六卿。春秋時戰爭頻繁,所以很多官職都是軍政合一的,而晉國的六卿制度正是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官制,相當於我們現在的政治局委員加軍委常委,是整個國家軍政大權的領導核心。)

接受第三等賞賜的功臣,是跟著文公流亡、冒矢石犯鋒鏑出生入死的顛頡、魏犨兩個高級保鏢,可是這兩個大老粗覺得自己跟著文公出生入死,立下那麼多的汗馬功勞,賞賜卻只排到了第三等,心裡不免酸溜溜的不是滋味:「趙、狐他們不過是些耍嘴皮子的傢伙,主公居然給他們的官比我們大,這太欺負人了!」

後來顛頡、魏犨的這些不滿,為他們惹來了殺身大禍,這裡我先賣個關子,到時候再來詳細跟大家講。

接受第四等賞賜的功臣,是欒枝、郤穀這兩個幫助重耳復國的「里應」,他們後來也成為了晉國的六卿成員。

以上四等功臣,其家族大多成為了晉國的六卿世家,是日後晉國政壇上最為重要的政治勢力。而這次文公的大賞功臣,對整個春秋戰國的歷史都具有十分重大的意義,因為它就是兩百年後「三家分晉」的源流所在。

等這些人統統都賞完了,才輪到在文公流亡期間負責他的飲食起居和後勤工作的大管家壺叔同志,壺叔可不答應了,想當初我跟著老大你忍飢挨餓,鞍前馬後,睡得比小狗晚,起得比雞早,吃得比豬還爛,幹得比驢還多,現在卻給我這麼丁點兒賞賜,要牛耕田又不給牛草吃,做人可不帶這樣的!

文公說:「壺叔同志,你要明白革命覺悟有高有低,導以仁義沒有你,出謀劃策不見你,衝鋒陷陣不靠你,你雖有苦勞,卻沒有功勞,不能算作功臣,所以只好排在賞賜的最末,怎麼樣,你還有意見嗎?」

壺叔羞愧地說:「主公賞賜分明,小人服了,以後我一定努力學習,提高覺悟,爭取進步,為晉國的革命事業作出更大的貢獻!」

話說文公大賞功臣,從亡的,送款的,迎降的,出謀的,出力的,保鏢的,駕車的,做飯的,甚至殺人犯、貪污犯都得到了賞賜,一時間,陞官的、發財的、晉爵的、封地的,皆大歡喜。文公接著又發布了很多惠民政策,於是舉國歡慶,百姓悅服。

可是就在這個「咱們老百姓,真呀真高興」的日子裡,有一個人卻默默地待在家裡,往宮門方向投去了一個落寞而孤傲的目光,他就是那個充滿了詩人傲骨忠介耿直的介子推。也許是要賞賜的人太多了,也許是文公真的老糊塗了,總之,文公把這個當年為了他割股啖君的大功臣給忘記到九霄雲外去了。這真是一個致命的疏忽。可以想見,介子推此時的心情是多麼的落寞。其實,他完全可以像狐偃和壺叔那樣跑到文公面前去討要封賞,不會有人責怪他,更不會有人看不起他,因為這是他應得的,也是大家樂於看到的。可是介子推是個高傲的甚至有些自戀的人,他打心裡看不起那些有一點點功勞就在那邀功討賞的小人,他寧願和老母回鄉下過清苦而平靜的日子也不願讓這些銅臭和虛名污染到自己半分,於是他找到老母,跟她商量說:「主公得以復國,那是上天的保佑,我沒辦法像其他臣子那樣貪天之功,所以想就此歸隱,不知母親你是怎麼想的?」(成語「貪天之功」典出於此)

子推的老母有些不甘心,於是勸他說:「我知道你覺悟高,不想跟那些人爭名奪利,可是你總應該去宮裡見一下主公,跟他告個別吧!怎麼能就這麼窩窩囊囊地走掉呢!」

子推說:「既然都不想要賞賜了,還見他做甚,這不是還在顯擺自己嗎?」

老母見他心意已決,只有支持自己的兒子:「既然你不貪功名,想當個高風亮節的隱士,那我就跟著你一起歸隱,當一個隱士的母親好了。」

子推說:「既然決定要隱,就隱得乾脆些,咱們不如躲到老家定陽(今山西晉中地區介休市)的綿山深山裡去吧,那裡山高林密,誰也找不到我們。」

就這樣,子推背著老母偷偷地離開了都城,躲進了綿山的深山老林中,結廬而居,草衣寒食,準備就這樣孤獨清苦地度完自己的餘生。

介子推走後,他的好朋友解張很為他打抱不平,於是偷偷跑到宮門口掛了一個牌子,上面寫著一首詩:「龍欲上天,五蛇為輔。龍已升雲,四蛇各入其宇,一蛇獨怨,終不見處所。」文公出宮的時候看到這塊牌子,一下子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一拍腦袋,懊悔地說:「哎呀,寡人真是老糊塗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賞了,怎麼就唯獨把子推老弟給忘了呢,我真是太不應該了!你們趕快傳令下去,誰能幫我找到子推,我就賞他下大夫之職,決不食言!」

解張聽說有官做,趕緊找到文公說:「那首詩不是介子推寫的,是我寫的,介子推已經跑到深山裡隱居去了,我帶你們去找他!」

文公大喜:「這次多虧了你,否則寡人的罪過就大了,趁著大錯尚未釀成,你趕緊帶我去找子推,我要好好地補償他!」

於是,文公帶領眾臣隨扈,讓新官上任的解張帶路,浩浩蕩蕩地來到綿山腳下,派人上山尋找。但見崇山峻岭、崖陡洞幽、深谷野嶺、草樹萋萋,不管兵丁們怎麼四處尋找,大聲呼喊,都只聽得流水潺潺,山蟲亂鳴,林鳥群噪,空谷回聲,哪裡有介子推的蹤影。大家一連尋找了好幾天,都毫無所獲。

這時魏犨不耐煩了,他想出了一個餿主意說:「主公,咱們這麼多人這麼多天地毯式搜索都沒任何結果,介子推他八成是藏起來了,這傢伙的脾氣一向是倔得跟個石頭一樣,我看我們再怎麼喊他也不會出來的!臣看我們不如派人在山上三面點火,留下一方,我就不信他不出來。」他心裡暗想:「哼,這個可惡的傢伙害得我這些天嗓子都快喊啞了,等他出來了,看我怎麼羞辱他!」

文公別無他法,只好聽從魏犨的建議,下令兵丁從陡崖攀上山去,將谷內的乾草樹木點燃,適時正值晚春時節,山頂風很大,火借風勢,綿延數里,這場大火燒了三天三夜,倔犟的介子推始終不肯出來,最後和老母抱在一顆枯柳上,活活地給燒死了。

火終於滅了,可還是不見介子推背著老母親出來,文公發急了,趕忙命令多派兵丁,再次登山遍尋子推,找不到他誓不回還。

皇天不負有心人,幾天後,兵丁們終於在後山的深谷里找到了介子推和他的老母,不過找到的並不是活人,而是兩具抱著枯柳的焦屍,屍體的臉上,還帶著坦然的微笑,彷彿這場大火對他們而言只是超脫的涅槃,根本沒有任何的痛苦。

文公看著這兩具緊緊抱在一起的焦屍,想到十九年來一直跟著自己不離不棄的那幫好兄弟,如今封官的封官,晉爵的晉爵,一個個都得到了完滿的結局,反而只有對自己最好的子推兄弟最後落得了個如此凄慘的下場,忍不住痛哭失聲道:「子推,都是寡人害了你啊!寡人不該忘了你的功勞,更不該聽魏犨的那個餿主意放火燒山,這都是我的錯,我的錯啊……」

迷離的淚眼中,他恍惚看到這樣一幅畫面:荒原上如血殘陽照在遠處介子推流滿了豆大汗珠的臉上,他端著一碗肉湯,踉踉蹌蹌地跑到自己面前,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說:「太好了,公子,我弄到肉湯了,快喝一點填飽肚子吧!」……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不犯錯誤的,就算是聖人,也有很多被後人詬病的缺點。文公也是一個人,所以他不可避免地也會犯錯,但是犯了錯誤能誠心聽取各方面的意見且知錯、認錯、改錯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也許有人說文公忘恩負義,沒錯,他確實忘了介子推的恩,但是,他沒有一點隱藏這些的意思,而是十分勇敢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去改正自己的錯誤。當他認識到未及時給介子推行賞賜時,便派人到處尋找介子推。當聽說介子推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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