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劉少帥一路掃群頑 第三節 俄國人舊話重提

英國的斡旋以失敗告終,俄國則耐心地等待著機會。

庫車一戰,從根本上動搖了偽汗國的軍心,南疆全境收復指日可待了。

俄國不敢怠慢,俄駐華公使館快速把一個原本就很荒謬的抗議書重新擺到了總理衙門的面前。

左宗棠在肅州欽差行轅鳴炮拜折的時候,老湘軍馬步各營仍在庫爾勒城內外掘地尋糧。

董福祥、余虎恩二將所料不錯,老湘各營在庫爾勒城內掘出地窖藏糧五萬斤,在城外正北方十里左右,經循鼠跡掘地,亦得糧二十餘萬斤。保證了全軍上下三天的軍食。

劉錦棠聞報大喜,傳命將糧食集中到一起,便開始抓緊讓軍兵造飯。

飯畢,儘管後路糧車仍未到來,劉錦棠卻不想再等下去了,決定連夜兵發庫車,趁敵軍立足未穩之際,出其不意對其攻擊。

劉錦棠已經意識到,只要各城百姓不被掠走,官軍無論糧車能否跟上,都可就地購糧應急;若百姓盡失,官軍無糧可采,便只能靠隨軍糧車解決飯食。這樣一來,不僅被動,也實在冒險。

至於循鼠跡掘地尋糧,實在是因為庫爾勒當地百姓確在地窯藏有糧食,若無糧可藏,百姓手裡的存糧盡被敵軍掠走,又當如何呢?

劉錦棠以為,僥倖之事一次出現亦能二次重演,但很難保證次次勝算,決不能大意。

為防敵軍故伎重演,劉錦棠特從馬步各營先行挑選一千五百名身體強健之步卒、一千名精騎,由自己親自統帶,先行進發,命道員羅長佑率後隊各營及輜重、炮隊等快速跟進。

行前,為省卻中途造飯時間,劉錦棠命令伙食營烤制了一大批饢,全軍將士每人攜帶五到六張,以備飯時取用。

饢又稱「胡餅」、「爐餅」,是新疆一帶特有的食品,以麵粉為主要原料。

饢一般需在饢坑裡烤成,但軍營之饢,卻都是把生饢埋在燒過的柴火熱灰里,既不用翻,也不用看,兩刻鐘成熟,極其簡便。

安排妥當,劉錦棠一聲令下,帶上挑選的步卒及精騎當先出發,羅長佑不敢怠慢,統軍緊緊跟上。

是夜滿天繁星,月光如燭,一條大路蜿蜒蒼茫,煞是寧靜。

劉錦棠為出敵不意,竟然打馬如飛,一千精騎如一千隻雄鷹,在夜色里疾奔,好不迅猛。

庫爾勒離布古爾將近五百里的路程,劉錦棠和他的一千精騎卻只用三晝夜便趕到這裡。

伯克·胡里派在這裡的一千五百名騎兵和五百名步隊,當時正在這裡大燒村堡,脅迫百姓牽牛趕羊向城內集合,準備帶走。

劉錦棠見形勢危急,又見布古爾城門未閉,便督飭各將快速進城剿賊。

官軍從天而降,使守敵猝不及防,儘管首領慌忙集合隊伍來戰,卻被官軍一陣猛衝,很快潰不成軍,連裝好火藥的通天銅炮都來不及燃放。

守敵見官軍勇猛,不敢戀戰,只好丟下百姓衝出城去,且戰且退,口裡還喊著:「飛將軍厲害!」

從此,南疆各城百姓均稱劉錦棠為「飛將軍」。

劉錦棠進城,一面命令各營滅火,一面著隨行文案快速出榜安民,並傳命被脅迫來的百姓暫時遷到城外居住,待善後局成立後,再遷回原部落。

經清點,當時被脅迫的男女百姓人數竟達一萬餘人,其中不乏扶老攜幼者。

劉錦棠率軍在此休息一夜,於轉日天剛放白,三營步隊及大隊趕到後,又繼續追擊。

但此次由布古爾開拔,劉錦棠已不再讓一千精騎先行,而是統帶所有騎營疾趕,怕在中途與敵軍重兵遭遇出現不測;羅長佑繼續督率所有步隊、輜重、炮隊做後路跟進。

大軍疾奔四十餘里,探馬緊急來報:前方發現大隊馬步人眾,不下萬人。

劉錦棠急忙提馬奔至高處,用千里鏡觀察,但見前面十里左右的地方,儘管人頭攢動,但其中騎馬持械者,不過二千餘人,余皆為牽羊趕牛、扶老攜幼的百姓,連同馬車、手推車以及羊群、馬隊,排成長長的一條長龍,浩浩蕩蕩,彷彿跟天山黃羊搬家一般無二。

劉錦棠略一沉吟,馬上傳下令去:「凡執械者誅,余勿問!」

軍令一下,頓時號角齊鳴,各將統帶本部人馬爭先恐後撲向前去,勢如排山倒海,極其壯觀。

百姓見官軍大隊來到,慌忙在路邊卧伏;不明真相者,則向山上奔逃。

騎在馬上的敵兵拚死來戰官軍。

余虎恩一時心頭火起,猛然拔出戰刀,隱身馬腹之下,當先衝進敵陣,直奔敵陣中身披黃袍的首領而來。

你道這路敵軍首領是誰?卻原來不是別人,正是海古爾·胡里麾下第一員戰將馬壯。馬壯原是馬人得的部下,馬人得降清後,他轉隸海古爾·胡里。

馬壯此時正在督戰,猛見一匹紅馬箭一般地飛來,還道是匹失落主人的戰馬,並未十分在意,及至到了眼前,余虎恩一個鷂子翻身挺身而起,他才驚慌起來,本想提起精神應戰,卻哪還來得及!——但見刀光閃處,他的半邊臉便被齊齊削去。

余虎恩見失了半邊臉的馬壯手裡的令旗仍在亂舞,便快速地跟進一刀,斬向馬壯的脖子。

馬壯這才翻落馬下,身首異處。

馬壯被斬,敵軍大潰,無不放開馬腳狂逃。

劉錦棠督軍掩殺,把安撫百姓等事全付與後路的羅長佑辦理。

看看追至庫車附近,海古爾·胡里已率萬餘騎馬隊、五千餘步隊,嗷嗷叫著列隊等在這裡,彷彿要同官軍決一死戰。

是時天近傍晚,東風正起,吹得旌旗翻卷,敵陣旗上所繡的斗大的帥字格外醒目。

劉錦棠不敢大意,先讓前路扎住陣腳,然後傳命全軍上下,就在馬上,抓緊干吃一張烤饢以補充體力。

吃過烤饢,劉錦棠把黃萬鵬、譚拔萃、章洪勝、張俊四員大將召至近前,吩咐道:「這個洋雜種欺我勞累,欲與我決一死戰,我等非力戰不能取勝。本官思慮了一下,決定兵分三路攻敵。」

黃萬鵬這時道:「大人只管吩咐吧,我等連日追擊為的不就是收復失地嗎?」

劉錦棠道:「黃軍門,您老可率七營騎隊從右路攻進去,譚軍門可率所部三營跟進;章軍門的騎兵四營要從左路進擊,張軍門的三營跟進;餘下各營,由本官率領攻他的中路。本官已派人去給羅觀察送信,讓他快速跟進。」

各將領命而去,隨著震天的號角嗚嗚響起,很快便向敵軍發起攻擊。

海古爾·胡里騎在馬上,一見官軍分三路撲面殺來,他也不敢怠慢,馬上手舞令旗,作出相應的部署,也分三路迎戰。

庫車城外,十餘里方圓的一處地方,霎時槍炮齊鳴,喊殺連天,你來我往,好似牛魔王遇見了孫行者。

雙方的旌旗隨風飄動,天空中瀰漫的硝煙越積越厚,真真是一場好廝殺。

這場廝殺,從傍晚開始,直殺至夜半,已把白土變成了紅土,海古爾·胡里卻仍無絲毫的退卻之意,分明是欺官軍人寡,要與官軍決戰到底。

余虎恩一見海古爾·胡里逞能,當時把他氣得鬚髮皆張,哇哇亂叫。

余虎恩知道,儘管當時雙方殺得難解難分,但持久下去,官軍必要落敗,蓋因人數太寡又長途驅奔之故。

余虎恩略一思忖,便決定故伎重演,在身心極度疲憊的情況下,冒險深入敵陣中去取海古爾·胡里首級。以圖一槍扭轉局面。

余虎恩主意打定,先把軍務交給身邊的一名提督銜總兵料理,他便緊腰束帶,隱於馬腹,打馬如飛,硬闖敵陣。

敵陣中一見紅馬闖將進來,馬上便有人高聲大叫:「那個不要命的又來了!」

一人喊,百人應,千人防,這便破了余虎恩一半的計謀,任余虎恩如何奮勇,卻仍無法接近海古爾·胡里半步,兩腿反倒受了四處槍傷,不得不退將下來。

軍醫飛跑過來為余虎恩包紮傷口,余虎恩滿臉不甘,忍痛怏怏下馬。

也就在這個時候,三團火光衝天而起,一大隊步兵浩浩蕩蕩開將過來,當頭一桿大旗,上綉明晃晃一個「羅」字,分明是羅長佑督率後路趕到了。

海古爾·胡里一見官軍驟增,登時嚇得他臉色大變,汗如雨下,忙傳下大令,命令全軍速撤。

劉錦棠一見敵軍陣腳已亂,忙命戰鼓營加緊擂鼓助威,馬步各營開始穿插於敵陣之中,行圍殲之事。

海古爾·胡里拼出老命東突西殺,總算領著三千餘人逃將出去,退往拜城。

是役,官軍傷亡頗重,竟達兩營千人之數。算余虎恩在內,共有四名提督受傷,另有提督王慶福、提督銜總兵曾又得等把總以上十一名將領陣亡。

此役收穫卻也頗豐。殲敵近五千人,收撫回兵近七千,繳戰馬三千餘、牛羊過萬,槍炮更是無計其數,又收復庫車城一座,得糧萬石。

是役,還有最讓劉錦棠感到欣慰的是,匪酋率軍敗逃之時,沒有裹走一名百姓,均系他的舊部和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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