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瑪納斯金順遇強敵 第三節 金都護賞戴雙翎

除伊犁外,新疆北路被官軍全部收復。

朝廷賞賜功勞最大的劉錦棠騎都尉世職,卻把雙眼花翎頒給了金順。金順成了關外各官中得重獎的人。

接罷聖旨,額爾慶額憤怒了,榮全也氣紅了眼睛。

恭親王是道光皇帝的第六子,是醇親王的六哥,咸豐皇帝異母弟,人稱「鬼子六」。大清國在咸豐十年(公元1860年)《北京條約》訂立後,能專門為辦理洋務及外交事務而設立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就是在他和文祥的努力並奏請下由咸豐批准的。

客觀地說,在當時的所有主事王爺當中,恭王是最有見識的一個。恭王思想活躍,敢破祖宗規矩重用漢員。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等一批漢員能夠中流砥柱、成為一代巨擘,與恭王是有著直接關係的;清王朝能夠在衰敗時一度出現中興局面,也有他的功勞在內。

兩宮聽政初,恭王還是很被慈禧太后看重的。恭王定的一些事情,不管對否,慈禧太后都很少駁復。如此一來,恭王漸漸就有些忘乎所以,做事也開始有些跋扈。

同治四年(公元1865年),慈禧太后眼見恭王朝綱獨斷、不可一世,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罷去加在恭王身上的議政王等一切職務,命其在王府面壁思過,讓恭王威風大掃。不久,恭王雖然在曾國藩、潘祖蔭等一班大臣的呼籲下重入軍機和總理衙門,但頭上的議政王封號還是被慈禧太后罷黜了。經此一劫後,恭王就再不是以前的恭王了,由「鬼子六」變成了「傻子六」。清朝祖制,皇帝沖齡,皇太后可以聽政,但太皇太后卻不準聽政。同治皇帝賓天后,慈禧太后為了能繼續把持朝政,免做太皇太后,她不為無後的同治皇帝尋找兒子,卻把醇王四歲的兒子載湉過繼給了咸豐皇帝為子,由載湉承襲大統。這就是現在的光緒皇帝。

醇王原本在慈禧太后的眼裡是無足輕重的,但自打小載湉進宮後,醇王一夜之間由無足輕重的一般王爺變成了舉足輕重的帝父,身價自然也就不一樣了。慈禧太后開始拿醇王來壓恭王,人前人後說了不少「醇王聽話,老實厚道」這樣的話,弄得恭王整日夾著個尾巴做人。

但依恭王的性格與治國的經驗,他是不會甘於做「傻子六」的,偏偏慈禧太后也是個輕易不肯認輸的人,針尖對著麥芒,這就使得他們叔嫂之間的關係極其緊張。

恭王的處境一日難比一日,軍機處和總理各國事務衙門領班大臣的地位時時受到挑戰。恭王想重振雄風,可惜慈禧太后不給他機會。

恭王現在的全部希望都寄託到光緒帝親政以後的日子。

但光緒帝剛剛六歲,何時親政,能否如期親政,都還是未知數。

第二天早朝,醇王奕譞第一個奏事,講的是神機營的兩件事情。

恭王第二個奏事,講的自然是瑪納斯失利的事。

恭王話剛講完,貝勒奕劻便出班奏道:「稟太后,奴才以為馮桂增不同金順招呼,擅自向瑪納斯冒進,造成我官軍四營受創,馮桂增雖死仍不抵過。左宗棠身為督辦欽差,不問情由,只憑故里之情便為馮桂增請恤邀賞,實屬不顧大體,藐抗國法。為正國體,馮桂增之過失應嚴加追究,左宗棠也應交部議處。」

醇王奕譞這時也奏道:「稟太后,奴才也想說幾句話,請太后恩准。」

慈禧太后點頭說道:「你說吧。我和皇上聽著呢。」

醇王便跪下道:「稟太后,奴才深知,現在出關各軍兵員原本不足,朝廷正在續調人馬出關。姓馮的孤軍冒進,竟然一下子損失掉四營近兩千人馬,使關外的兵力更加不足,造成進規南路的時間不得不延後。」

慈禧太后見醇王說起來沒完,不由擺了擺手打斷道:「你究竟要說什麼呀?」

醇王忙磕頭道:「請太后恕罪,奴才是說姓馮的應該治罪,左宗棠也要嚴加治罪。祖宗創下這份基業不容易呀!」

醇王話未說完,已是莫名其妙地抽抽答答哭起來。

各王大臣均暗暗發笑。

慈禧太后不耐煩地說道:「你們兩個都下去吧。恭王啊,你說說看,左宗棠不問情由便上奏為馮桂增請恤,他做得究竟對不對?祖宗家法還要不要講?」

慈禧太后著實厲害,她繞開馮桂增是否冒進一事不問,單問左宗棠為馮請恤一項,而且拿祖宗家法說話。

恭王硬著頭皮跨前一步,沉吟了一下答道:「稟太后,臣以為,左宗棠奏請為馮桂增請恤這件事,朝廷還需進一步查明。臣大膽以為,左宗棠受皇恩頗重,亦識大體,他現在為馮桂增請恤,肯定有他的道理。請太后明察!」

恭王說完這話,有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寶鋆與景廉。

寶鋆與景廉二人,眼睛卻直管望著前方,一點講話的意思也無。

潘祖蔭這時跨前一步說道:「稟太后,微臣有幾句話要說,請太后恩准。」

慈禧太后冷冷地說道:「潘祖蔭哪,你有話就說吧,咱們今兒索性都把話說明白。」

太后的話里明顯帶著氣。

潘祖蔭不管這些,只管奏道:「太后容稟,微臣以為,恭王適才所言極為有理,何況我朝立國百年,講求的是立功者獎傷亡者恤。不管馮桂增是何種緣由陣歿,他臨陣不屈應是不爭的事實。左宗棠久讀聖賢之書,又熟知我朝律法,該大臣督兵以來,從無濫保過一人,頗識大體。現在新疆北路剛平,對南路尚未進兵——」

慈禧太后忽然打斷潘祖蔭的話,大聲道:「潘祖蔭啊,你講的這些我都懂,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了,你先下去。寶鋆吶,你來說說看。」

慈禧太后不顧情面地把潘祖蔭斥退,顯然是對同治四年潘祖蔭為恭王上疏的事心懷遺恨。潘祖蔭心知肚明,怏怏退下。

寶鋆這時搶前一步,未及說話,竟然當先一陣咳嗽,咳得滿堂皆驚。

慈禧太后見寶鋆咳起沒完,不由驚道:「寶鋆,你這是咋了?剛才還好好的,怎麼說咳就咳起來了?」

慈安太后也道:「咳得這麼厲害,怕是撞著什麼了吧?」

慈安太后懷疑寶鋆不是撞了鬼就是招了邪,除此以外,她想不到別的上面。

寶鋆撲通跪倒,一邊咳一邊磕頭。

慈禧太后無可奈何,只好揮手退朝。

這個早朝,生生讓寶鋆給攪了。

退朝的當日,潘祖蔭便打發快馬給肅州的左宗棠遞快信一封,恭王亦讓家人騎了快馬飛奔肅州,請左宗棠從速派員查明攻取瑪納斯南城失利的真正原因,快速回奏;同時,恭王又給金順發去兵部火票一份,著金順速將瑪納斯南城失利的真正原因向左宗棠稟報,不得越級上奏,否則從嚴查辦。

就在當晚,慈禧太后又將恭王召進宮去,提出要改授金順為欽差大臣,督辦新疆軍務,左宗棠仍以大學士陝甘總督為關外各軍籌款辦糧。

慈禧太后這樣說道:「無論怎麼說,金順都是咱自己人,左宗棠現在肅州,金順就在新疆。改授金順欽差大臣,就算與俄國交辦起伊犁的事情,也省卻了諸多麻煩不是?金順的身體比左宗棠好,又久歷邊關,辦起事來有經驗。聽奕譞講,英國人和俄國人都願意與他辦事。」

恭王一愣,至此方知道太后執意要拿左宗棠的不是原來卻是他這個七弟給太后出的主意,不由邊思考邊答道:「回太后話,金順在京師做驍騎校尉時,就因愛鬧意氣被參領參過一本。金順其人,比較驍勇但不通韜略,加之性情急躁,與部屬多有不和。榮全和額爾慶額都對他存有意見。何況,各路人馬出關以後,立功最多的是老湘軍統領劉錦棠,而不是金順。如果授金順欽差大臣督辦全疆軍務,劉錦棠定然不服。臣下朝後,已打發快馬去給左宗棠與金順發函過去,讓他們從速據實奏報攻取瑪納斯失利的原因,不得隱瞞。請太后明察!」

慈禧太后想了又想,只好說道:「那就等左宗棠的摺子到後再說吧。」

恭王當日回府,不由暗自罵道:「老七這個人,真正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什麼都不懂,還什麼事都摻和!事關全疆大局,督辦欽差能想換就換嗎?真出了事,誰能擔起這個責任!」

醇王奕譞為什麼給太后出這麼個主意呢?原來,就在兩月前,駐守伊犁的俄國最高軍事首領稟承俄七河省省長科爾帕科夫斯基之命,派人贈送給金順和闐玉一塊,請金順上奏朝廷,講明只可與俄國為友,卻不可視俄國為敵,讓金順勸阻朝廷暫不向伊犁進兵。金順思慮再三,只好把美玉派人進京送給醇王,並附言說出俄人的意圖,卻沒敢給朝廷上折。

醇王對金順印象不深,但對金順送過來的美玉卻印象極深。他找行家對這塊玉看了看,據行家說,這塊玉是活玉,已通了靈性,可惜是塊公玉,如果能把與其相匹配的那塊母玉尋到手,那當是稀世之寶。

醇王聞聽大喜,便開始利用每一次機會在太后面前給金順說好話,太后的心思這才活動起來。

依醇王的混蛋邏輯,只要金順成了欽差大臣,再去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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