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新官上任被舊派系群起圍攻 第二十二節 美國人送禮跑官

華爾戰死,英國方面提出派員接管常勝軍,李鴻章據理力爭,沒有答應,仍令吳煦會同楊坊督帶洋槍隊,暫委白齊文為洋槍隊臨時管帶,法思爾得為副管帶,參將李恆嵩仍為監軍。

白齊文知道李鴻章信不過他,於是連夜去拜訪薛煥,又是送戰國時期的尿壺,又是連花重金在薛記古玩鋪購貨,終買得薛煥的一條計策。

老謀深算的薛煥,手捧著白齊文送的尿壺,一邊把玩,一邊沉吟道:「洋槍隊政出多門,已出現許多弊端。李少荃讓你暫做管帶,卻讓法思爾得為副管帶,這就分明是不信任你,想拿法思爾得來取代你了。怎麼辦呢?我大清的事情,有時取決權並不在自己人手裡,偏偏掌握在你們這些外國朋友手裡。明兒,本官要請英國水師提督何伯、陸路提督士迪佛立吃飯。你知道,洋槍隊的真正主人不是李少荃,也不是你們美國人,而是英國人。本官讓何伯與士迪佛立去巡撫衙門為你求情,再免去法思爾得副管帶一職,這個管帶的實缺,不就穩捏在你手裡了?」

白齊文小聲問道:「薛大人,下官在擔心,怕這個李少荃不聽英國人的話呀!」

薛煥撫須笑道:「白大帥有所不知,李少荃初署江蘇巡撫,現在正是拉攏常勝軍的時候,他就算不同意撤去法思爾得的副管帶,也不會硬駁的。他可以不給大清官員面子,但他還不敢不給洋人面子。他這個江蘇巡撫,能否真的到手,還要看常勝軍肯不肯替他出力。對了,還有一件事本官忘了告訴白大帥。昨日本官聽管家說,敝號新近得了一個鼻煙壺,是上好的和闐玉所做,大帥不想收藏一件嗎?」

白齊文明知薛煥在勒索,卻信口答道:「只要李少荃能委下官做常勝軍的統領,不要說一件鼻煙壺,就是十個鼻煙壺,下官也會買下!」

薛煥擊案道:「好!一言為定,本官一會兒就吩咐下去,讓管家準備好十個鼻煙壺!」

白齊文微笑著,心裡罵道:「你這個蠢貨,我會讓你哭鼻子的!」他走後,薛煥馬上便把英國水師提督何伯與陸路提督士迪佛立請進通商衙門,許以重利,請他們到李鴻章面前去為白齊文說情。

何伯、迪佛立滿口允諾,但下去後,卻並不到巡撫衙門,而是直赴常勝軍大營來見白齊文。白齊文知道他倆的來意,便拿出一萬兩銀子分送給他們。何伯、迪佛笑眯眯地收下,這才來到巡撫衙門求見李鴻章。

洋人大多性直,講話不大會繞彎子。與李鴻章稍事寒暄,何伯便開門見山地說道:「李大人,我們趕來見您,就是想告訴您,關於常勝軍的領隊人選。我們以為,常勝軍的領隊人選,既不一定非要英國軍人,也不一定要其他的什麼人,白齊文將軍就非常合適。白已經加入了貴國國籍,貴國又賞了他三品頂戴,我們放著這樣一位勇略超群之人不用,又用誰呢?我已奉我國女王之命即將離任回國休假,我匆忙趕來向您推薦白齊文,是完全為了貴國的利益,希望李大人答應我的請求!」

士迪佛立也說道:「李大人,您不要懷疑白給了我們賄賂,白這個人自小受過很好的教育,他是最優秀的美國人。李大人,還有一件事,鄙人也要告訴您,法思爾得這個美國人卻不是很可靠。據鄙人了解,法思爾得的父親是個鞋匠,而且經常會為一個美分和客人吵個不休。我們英國方面,正在考慮撤換他這個副領隊。」

李鴻章未待士迪佛立把話講完便急著問一句:「本部院想打斷一下。本部院不大明白,法思爾得的父親是名鞋匠,也就是說,法思爾得出生在美國的一戶手藝人家裡,這和法思爾得本人有什麼聯繫呢?」

何伯笑道:「請原諒,李大人,士將軍他不善於言辭,沒有把話講清楚。是這樣的,像您李大人,您的父親是貴國的高官,您本人因為受家庭的影響,於是也就成了高官。而法思爾得的父親是名鞋匠,法思爾得是鞋匠的兒子。鞋匠的兒子不做鞋匠,卻跑到貴國來做將軍,李大人,您不覺著這太不可思議了嗎?」

李鴻章被何伯的邏輯給說得哭笑不得,他打趣道:「何軍門,您講的話,本部院還是不明白。比方說本部院的恩師曾大人,他老的祖上以農田為業,可他老現在卻是我大清國一等一的高官。這怎麼說呢?」

何伯聳了聳肩頭,猶豫道:「李大人,據鄙人所知,您的恩師曾大人的祖上雖是以農田為業,但他的父親卻是貴國的秀才。貴國有句老話:『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秀才的兒子不做高官,您難道讓屠夫的兒子去發號施令嗎?」

李鴻章被何伯說得哈哈大笑,士迪佛立也跟著笑起來。

李鴻章說道:「本部院只和華爾接觸過,與白齊文、法思爾得尚未謀面。待本部院見過他們之後,再作決定如何?何況,常勝軍的領隊一缺,也不是貴我雙方想放誰就放誰,需要我家皇上下旨才行!」

李鴻章話畢便吩咐人擺酒,二人飯畢離去;但不久,何伯與士迪佛立又轉回來,身邊還跟著一名大鬍子高個子的中年洋人。

何伯用手指著大鬍子洋人說道:「李大人,您說還沒有見過白將軍。看,鄙人現在把白將軍給您帶過來了。您這回該滿意了吧?」

白齊文一邊施禮一邊道:「卑職白齊文特跑來給撫台大人請安!」

李鴻章見那白齊文,生得牛高馬大,滿面的鬍鬚襯托著兩隻銅鈴般的大眼睛,給人一種桀驁不馴的印象。

李鴻章笑問何伯:「何軍門,法思爾得怎麼沒有來呀?本部院的靴子壞了,想找個人給修一修。」

白齊文搶著答:「稟撫台李大人,法思爾得按鄙人的指派,率部分常勝軍,正在慈溪一帶防守。」

何伯道:「李大人,您這回可以放心了吧?您的任命還沒有下達,白將軍已經擔負起領隊的責任了。常勝軍是一支戰無不勝的軍隊,沒有白將軍這樣的人來做領隊,怎麼可以呢?何況,這也是華爾遺命!」

士迪佛立道:「李大人,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您就趕快奏請貴國大皇帝,給白將軍發任命書吧!您看白齊文的鬍子,根根都閃耀著智慧的光芒。您不讓他做領隊,他的鬍子不是白長了嗎?」

見士迪佛立越說越離譜,何伯忙道:「李大人,士將軍在講笑話,請您不要當真。他的意思是,白將軍是天生做領隊的料兒,您不任命他,是犯罪呀。」

李鴻章權衡再三道:「好吧,本部院就答應二位軍門的請求。白將軍就權做常勝軍的領隊,待我國朝廷正式下旨後,再正式實授。」

送走三人後,李鴻章連夜上折請旨。

折曰:「……華爾傷亡所遺常勝一軍,據蘇松太道吳煦稟稱,擬派華爾部將白齊文、法思爾得會同管帶,英酋麥華陀又欲另派兵頭接管。經臣於本月初六日專摺奏報在案,適英國水師提督何伯自煙台十四日同英國陸路提督士迪佛立,攜帶白齊文來臣營晤商。

「何伯面稱白齊文材勇可任,毋庸由英國派員接管,且毋庸令法思爾得會帶,以一事權,並與臣議明,克日會攻嘉定縣城。臣查法思爾得現往寧波防剿會商會攻嘉定一項,臣向未見其人,白齊文亦初謀面,均未悉其底蘊。既據何伯推誠相囑,自應照準,此後,果聽調遣,得力與否,再由臣隨時察看,據實奏聞。」

士迪佛立是英國陸軍軍官,何伯是英國海軍軍官,他們行走於清軍與太平軍之間,為自己的利益奔忙,靠戰爭大發橫財。

白齊文同華爾一樣也是個美國人,白齊文自稱出身軍人,也參加過克里米亞戰爭,並遊歷美國西部及澳洲、印度。後到上海,參加洋槍隊後得華爾信任,被授副領隊一職。

不久,松江、太倉等縣相繼克複,蘇松太道衙門移駐松江城內,蘇松糧道亦隨後遷出。吳煦此時是二品頂戴授蘇松太道署江蘇布政使;楊坊經薛煥保舉,以二品頂戴授蘇松糧道署江蘇按察使;原三品頂戴團練幫辦署江蘇按察使劉郇膏病免。

經慈溪一戰,白齊文所統洋槍隊此時只有部眾三千人,加上文職人員及一應雜務,也不過六千人,實力已大不如前。白齊文想在短時間內重振洋槍隊的威風,這就需要招募新勇。

白齊文向督帶楊坊提出自己的設想,楊坊不敢做主,兩個人便一同來到藩司衙門見吳煦。吳煦對洋人從來不敢得罪,當下聞報,也顧不得同屬員講話,口裡喊著:「快請進來講話!」身子已是匆忙迎將出去。

白齊文昂然而入,後面跟著點頭哈腰的楊坊。幾位來談公事的屬員只好告辭。楊坊小聲道:「方伯,白大帥要補充常勝軍的空額,您老是怎麼個主意?」方伯和藩台一樣,都是那時人們對布政使的一種尊稱。

白齊文道:「吳大人,常勝軍寧波一戰,元氣幾乎喪盡,不補充起來,如何再戰?你要儘快給我撥五十萬兩銀子!」

吳煦吃了一驚,忙問道:「白大帥,您老不過是募勇,怎麼要這麼多銀子?」

白齊文道:「吳大人,你好糊塗,現在是什麼日子?這個月的餉銀已經欠了七日,你把這個月的餉銀髮下來,那麼下個月呢?下個月就得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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