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遭同僚圍剿,投奔官場紅人曾國藩 第十二節 巧改奏摺,獻計破敵

太平軍為堵防湘軍入皖,遂向安徽增兵數萬。福濟怕被太平軍吞掉,一面向山東境內退守,一面急函召李鴻章回營。

李鴻章拿著福濟的急函來見曾國藩:「恩師請看,福濟已連連後退,眼看皖省全境不保,如今又催門生銷假回營,真不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

曾國藩接過福濟的信,不動聲色地看起來,看完後把信放到桌面上,笑道:「上頭把福濟放到安徽本身就是敗招。少荃,你想怎麼辦呢?你是他治下的團練幫辦,不銷假回營,他可就有參你的口實了。」曾國藩輕輕將了李鴻章一軍。

李鴻章毫不猶豫地回答:「門生既來建昌,凡事自然要聽憑恩師的吩咐。恩師讓門生回皖,門生立時就去打點行裝起程。」

曾國藩笑了,他最欣賞李鴻章的應變能力:「少荃哪,你要不怕委屈,就先在我這裡幫著料理一下文牘方面的事吧。上頭著我統籌江、浙、皖、贛四省軍務,我徵調一名文案,亦屬分內之事,上頭不會不答應吧?」

李鴻章撲通跪倒,說道:「恩師能准門生在身邊歷練,已足稱門生平生所願。只要恩師願意,門生願意一生一世伺候。」

曾國藩笑著扶起李鴻章,道:「你這個李少荃哪,倒適合做我大清的蘇秦、張儀。同樣的話,從你的口裡出來,味道就不一樣。我現在就給福濟發個公文過去,你到後頭先熟悉一下情形,明兒就辦事吧!」李鴻章興高采烈地離去。

李鴻章此後便開始認認真真地為曾國藩辦理文案,無一絲一毫的怨言。曾國藩一次與李瀚章閑談,無意中講到李鴻章時,曾國藩隨口感嘆了一句:「不以位低而嬉,不以才高而傲,乃弟少荃,前程不可限量也!」此話不久即傳進李鴻章耳中。李鴻章不著一言,更加用心辦事。

幾天後,李鴻章看到曾國藩的案上放著一個奏摺。

三河一戰大敗,曾國藩很是內疚,在給朝廷的奏摺中,自我批評道「出事不利,臣屢戰屢敗,上負朝廷聖恩,下負三湘黎民之望……」

李鴻章一看不妥,這樣遞交上去,朝廷肯定會大怒。他連忙將自己的想法婉轉告訴了曾國藩,曾國藩道:「你覺得怎麼說好?」

李鴻章略微想了想,將「臣屢戰屢敗」調成「臣屢敗屢戰」,一字之差,卻將湘軍寧折不彎的勇氣和曾國藩不懼失敗的性格,體現得淋漓盡致。曾國藩看了大笑道:「改得好!」奏摺呈上之後,朝廷非但沒有怪罪曾國藩,還反過來安慰他。

咸豐十年(公元1860年)初,景德鎮又被太平軍佔據,朝廷以景德鎮關係甚重,著令曾國藩迅速克複。

曾國藩此時已無多餘兵力可調,情急之下,只好移到撫州駐節,就地募勇,成五營之數,交給弟弟曾國荃統帶。

曾國荃原有湘勇四營,稱「吉字營」,又添五營,總數已達四千八百人。曾國荃字沅甫,號叔純,貢生出身,從其兄曾國藩練勇,累功同知、知府銜。曾國藩有弟四人,曰國潢、國華、國荃、國葆。國荃有三個哥哥,五個姐姐。他排在第九,所以曾國藩習慣稱其為九弟,人便稱其為九帥。曾國荃時年已三十五歲,比李鴻章小一歲。

曾國荃作戰以兇狠著稱,唯一的不足是缺謀少略,儘管統帥曾國藩常常為他創造立功的機會,仍是敗多勝少。苦戰幾年下來,身上的傷口在增多,但頭上仍只是個四品銜,曾國藩常常為他憂慮。

這次收復景德鎮,曾國藩仍然決定讓自己的弟弟去;為了讓他功成,曾國藩把李鴻章傳到帳前道:「少荃哪,景德鎮能否如期收復,關乎全省大局,我讓沅甫統軍前去,想讓你做監軍。你以為怎麼樣啊?」

李鴻章忙道:「恩師有話,門生不敢不從。門生雖不才,但會儘力助九帥功成!」曾國藩捻須微笑,一連道出三個「好」字。

李鴻章退出,急忙到「吉字營」去見曾國荃。曾國荃很是高興,笑道:「大哥說要給本官配個諸葛亮,本官一猜就是你老哥。」

李鴻章笑道:「老哥不敢擔『諸葛亮』三個字,老哥來向九帥學習陣法倒是真的!」

曾國荃當下不再同李鴻章講玩笑話,很快點起兵馬向景德鎮開拔,一到景德鎮就發起猛攻,太平軍拚死抵抗,一時勝負難分。曾國荃心急如焚,只好找李鴻章商量辦法。

李鴻章說道:「老弟攻城三天,老哥我繞城看了三天。景德鎮城牆高厚,強攻肯定不行。現在各營已有三成以上傷亡,但卻未撼動景德鎮一塊磚瓦,長此下去非有援兵相助不能拿下此城!」

曾國荃急道:「好你個李大人!大哥派你來做監軍,你卻只管繞來繞去。本官已向大哥拍了胸脯,剋期不能攻下此城,你讓本官拿什麼回去交差!」

李鴻章笑道:「老哥我在安徽時就聽人傳說,湘軍九帥是個猛張飛,我當時還不信。何也?因為九帥畢竟是個讀書人。讀書人講求的是兵書戰策,而不是一味用強。」

曾國荃跺腳道:「我的李大人哪,你快說正題吧。我軍已圍城四天,將士眼看就要疲憊。這樣下去,不管景德鎮能否攻取,我吉字大營也要被生生拖垮呀!」

李鴻章說道:「九帥先不要急,老哥我已想出一計。」

曾國荃忙道:「你快講與本官聽!」

李鴻章道:「強攻已是不行,依我之見,不如撤軍。只說撫州被圍,恩師急令我營回援。我已看了地形,景德鎮西去五十里有一處密林,可撤到那裡歇息。挨到深夜,再突然返回,打他個冷不防,定能一戰而破此城!九帥以為如何?」

曾國荃想了想,道:「好!本官就按你的計謀行事,現在就撤軍!」「吉字營」很快撤去,深夜卻又突然返回,恰似神兵天降,一戰而下景德鎮。守城太平軍敗走,曾國荃不敢懈怠,率軍追擊,直將太平軍逼出境外方止,江西全省至此全部肅清。

曾國藩率親兵營不久移駐南昌。曾國荃從此後對李鴻章開始刮目相看,李鴻章的名字也第一次出現在曾國藩的保單上。曾國藩保舉他為實缺道員。聖旨很快頒到南昌:賞曾國荃免選知府以道員用;照曾國藩所請,實授李鴻章為福建延建邵道。接旨畢,曾國荃與李鴻章互相道賀。

曾國荃不無羨慕地說道:「軍興以來,以軍功加道員銜的何止千萬,而得實缺的,恐怕只有李大人一人而已!」

李鴻章則道:「貢生從軍,我大清目前萬萬千千,以軍功加知府銜的,也數不勝數,但免選知府以道員用的,據為兄所知,恐怕也只有湘軍九帥沅甫老弟一人而已!」

曾國藩笑道:「好了,此次收復景德鎮,你們兩個都立了大功。本部堂已經備下一桌酒席為你們慶功,請二位功臣入席吧!」

眾人於是歡天喜地跟在曾國藩的後面向飯廳走去。

按大清官制,道員和知府雖同為四品銜,但知府為地方官,是從四品,而道員則是由布、按二司指派的官員;照規定,知府以下,悉歸統轄,道員於是為正四品。但道員卻是官員進入大員行列必走的一步階梯。官員進入道員行列後,布、按二缺也就有份了。布指布政使,按是按察使,巡撫及布、按合在一處統稱一省三大憲。所以說,清時道員一級雖不是大員,但很被人看重。李鴻章雖然早已是三品按察使銜,但還不是真正的按察使,只有經過道員這一級後,才有補缺的可能。

李鴻章一面遣隨從張升回家報喜,一面與人辦交接並暗暗籌備赴任之事。不料,太平軍退出江西後,很快雲集福建,幾日光景,福建十幾個州縣連續被太平軍佔領。福建清軍連受重創,全省一片硝煙。

李鴻章懷抱實缺頂戴,卻眼睜睜看著不能到任視事。

曾國藩率湘軍不久即率軍進入安徽,在宿松建立大營,李鴻章無法到任視事,不得不隨行。曾國藩仍讓他辦理文案,李鴻章也只得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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