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陞官前夜被上級打壓 第三節 調任新崗位

李鴻章的先祖原本姓許,明朝時期,從江西遷到了安徽合肥。李鴻章的八世祖將兒子許禎所過繼給了好友李心庄,從此許承李姓。李家世代以耕讀務農為生,一直與科舉功名無緣。

李鴻章祖父當家時,每到年終,上李家要債的人多得「如過江之鯽」。李鴻章的父親李文安苦讀多年,35歲那年參加江南鄉試中舉,年近40歲時考中了進士,後來在刑部任職。

李文安做京官幾十年,官至五品刑部郎中退休返鄉。雖官位不高,但卻頗掙了些家資,城裡、鄉下都有宅院,還有近百畝田產,膝下共有六男二女。

兩個女兒早已嫁人為妻,六個兒子依次為:長子瀚章,字筱荃;次子鴻章,字少荃;三子鶴章,字季荃;四子蘊章,字和荃;五子鳳章,字稚荃;六子昭慶,字幼荃。

李文安的六個兒子當中,目前只有長子瀚章與二子鴻章考進了官場。其他四子,除了幫他料理些家務,仍在讀書進取。

李瀚章於道光二十九年(公元1849年),以拔貢朝考出曾國藩門下,現為湖南益陽知縣,他曾於月前回老家探親,還特意到舒城、廬州、宿州去看望過呂賢基、福濟、周天爵三人,並與二弟李鴻章有過幾日短暫的聚會,假滿便離家回任了。

李瀚章離家不久,李鴻章便回來了。考慮到安徽戰火不斷,一家老小時時擔驚受怕,經父母同意,李鴻章會同四個弟弟,把家遷到距合肥城三十多里地的東鄉磨店老宅居住。

忙完搬家事宜不久,便假滿到期,李鴻章沒有立即回舒城,他打發一名家人,給呂賢基送了個續假條子,說老父偶感暑熱,需要人照料。

李鴻章這麼做,不過是想試探一下,呂賢基對自己的態度是否有所轉變。

但讀過呂賢基的回函後,李鴻章的心徹底涼了。呂賢基不僅准他續假,而且還表示,續假滿後,「如果令尊大人的身子骨還沒有恢複如初,仍可續假。」

李鴻章只好咬牙耐下性子,一邊靜觀時局,一邊發奮讀書,一邊思考自己以後的出路。

這天中午,福濟乘著綠呢大轎,招招搖搖地來到了李家的府門前。聞報,李鴻章大感意外,急忙去通報父親。很快,年邁的李文安在李鴻章的攙扶下,帶著幾名下人迎出大門。

侍立在轎旁的扶轎二爺掀起轎簾,福濟紅光滿面地邁步下轎。李文安、李鴻章父子急忙施行大禮。李文安口稱:「老朽見過撫台大人。」李鴻章則道:「下官給撫台大人請安。」

福濟跨前一步攙起李文安,又趕忙扶起李鴻章,笑道:「本部院可不敢受李老京堂的大禮。老京堂身體一向還好?」李文安一邊回著「托福」,一邊讓家人打開中門,恭恭敬敬地把福濟迎進上房大廳,福濟的隨從則被李府的管家領進下房歇息。

福濟挽著李鴻章的手,邊走邊說:「你這個太史公,老哥在廬州忙得昏天黑地,你老弟倒躲在這裡圖清閑!」

李鴻章笑道:「大人言重了!下官哪是在圖清閑,下官是在侍奉家中二老啊!」

進了大廳,三人又重新禮過,這才分賓主落座。有家人急忙擺上茶來。李文安知道福濟此來,肯定是要與鴻章商量事情,於是以身體不爽為由告退,順便安排人準備飯菜。

屋裡轉眼便只剩福濟與李鴻章二人。福濟問道:「怎麼不見季荃他們幾個呢?」

李鴻章答道:「季荃同著老四老五到城裡去了,老六在縣裡練勇,每日很晚才回來。撫台大人,最近可好?」福濟用鼻子哼一聲,隨口道:「好……好糟糕!老弟可能還不知道,老哥我在安徽官場,就要無立足之地了!」

李鴻章一愣,不由反問:「大人這是從何說起?大人是安徽藩台,又替上頭護著巡撫關防,安徽幾乎就是大人的安徽,怎麼反倒說無立足之地?大人最近是太愛講笑話了!」

福濟長嘆一口氣道:「江中丞不日就要到任,撫標一移交,老哥還有什麼?可不就真的無立足之地了嗎?我離開安徽不足惜,只是捨不得老弟你呀!老弟,老哥我這次來,是有事情要找你商議,你可不要拒絕我啊。」

李鴻章見福濟的話里透著神秘,不由問道:「撫台大人莫非手頭短銀子?」福濟一笑,沒有回答,卻從袖裡摸出一道聖諭,說:「太史公,你先看看這個,然後再講話。」

李鴻章狐疑地接過聖諭,慢慢展開,卻原來是福濟上奏,請調李鴻章幫巡撫衙門練勇;聖諭沒有明確准否,卻著福濟同呂賢基會商辦理。李鴻章合上聖諭,雙手遞給福濟。

福濟把聖諭袖起來,笑道:「袁午橋幫著周大人,你老弟再出山幫襯老哥一把,安徽這盤棋,可就活了。少荃,老哥我剛剛又招募了一批勇丁,可就等著你去統帶了。」

李鴻章的心裡一動,面上卻不著聲色地問一句:「下官先謝撫台大人賞恩抬舉,下官只是不知道,呂大人怎麼說?聖諭著您老同呂大人會商,呂大人能答應嗎?」

福濟哈哈笑道:「沒有侍郎官的默許,老哥我敢登門打擾嗎?少荃啊,你還信不過我嗎?全安徽誰不知道,沒有你老弟勸捐籌糧,一番張羅,他呂賢基能有今天的氣象?他的窮親戚自打跟了他後,哪個沒陞官?哪個沒發財?老弟這嫁衣還沒做夠嗎?他把你當成草,我看老弟卻是個寶……少荃,你怎麼不說話?」

「大人,下官這幾日一直在想,或許呂大人當真有他自己的難處。呂大人是朝廷重臣,素有清名……」

「他清不清名與本部院無干。老哥只問你一句,聖旨已下,你到底奉不奉旨?」

李鴻章不好也不敢再推辭,道:「大人如何講出這話?大人如此抬舉下官,下官敢不從命嗎?下官有天膽,也不敢抗旨不遵啊!」

福濟眉開眼笑,道:「有老弟這句話,老哥的這顆心總算落地了。老弟,今兒能同老哥回省嗎?馬和轎子,老哥可是全都替你備下了。」

李鴻章挽留道:「怎麼,撫台大人連口淡飯都不肯用嗎?」

福濟道:「就算你太史公不賞我用飯,令尊京堂大人,也不會忍心讓我餓肚皮的。哈哈哈!」吃過飯後,李鴻章告別父母和一家大小,隨福濟趕回廬州。這一天,是咸豐三年(公元1853年)九月十二日。走在路上,李鴻章暗道:「福濟上摺奏調自己幫辦團練,大概是他名聲太臭,在安徽實在是找不到幫手了,自己正好藉此離開呂賢基。」

安徽的形勢越來越嚴峻了,太平天國的翼王石達開,率軍趕到安慶,會同安慶守將汪海洋,布置下一個奪取的目標,企圖把天京與安徽連成一片。

石達開出身廣西客家大戶,因與當地土著不和,而參加拜上帝會,與洪秀全、馮雲山等結成異姓兄弟,稱自己是天父第七子。石達開通文字,曉兵事,是太平天國王爺當中全才猛人。一連幾日,太平軍向含山、巢縣方向靠攏,兵鋒指向廬州。原本就人心惶惶的廬州,愈加慌亂。福濟連夜把李鴻章請進籤押房商議守城大計。李鴻章沒有摸清太平軍的真正意圖,未敢獻策,只是勸福濟急調各縣團練,從速趕往廬州,靠重兵加強城防。

福濟思慮再三,沒有採納李鴻章的建議,他怕各縣團練集中到廬州後讓太平軍鑽空子。他一面命李鴻章管帶團勇加固城牆,一面把撫標各營派到城外駐守,還連夜馳書宿州周天爵、舒城呂賢基,讓他們速派援兵助守廬州。

李鴻章得知福濟的部署後,不由仰天嘆道:「想靠周天爵和呂賢基守住廬州,廬州必失無疑!」李鴻章有些後悔自己的選擇,但他此時已無退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八十一歲的周天爵讀罷福濟的軍情快報,隨手丟給袁甲三。

周天爵一邊用手疏理著蓬亂的白鬍子,一邊冷笑道:「這福元修可不是要辜負聖恩嗎?長毛尚未動作,他就慌成這樣!他的心思,瞞得了別人,卻休想瞞得過老夫!他不是怕廬州有失,分明是怕他的十個如花似玉的夫人有失!大清國壞就壞在這些人手裡!長毛眼下一心對付我江南、江北兩座大營,哪分得出兵來取我廬州!」

袁甲三把軍情快報道放在桌子上道:「制帥,依您老的意思,長毛此次是虛張聲勢?」

周天爵哈哈一笑,道:「老夫久歷戰陣,從廣西一直打到這裡。長毛多是些烏合之眾,取我安慶已經是走的險招兒,他們斷不肯二次用險。宿州有我二人在這裡,舒城還有一個呂賢基。就算拋開這些,福濟身邊光撫標軍就有三千人,最近又新募了兩千團勇,合肥各縣,也都有數目不等的練勇,憑這些兵力,還守不住一個廬州?笑話!」

袁甲三附和道:「制帥所言極是,福濟實實是讓長毛給打怕了。」

周天爵猶豫了一下,道:「不過,對福濟這種滿人,也要做出個姿態來才好向上頭交代。午橋啊,明兒開始,你就把你所部的六營,向廬州方向移動。記著,你要在離廬州五十里左右的地方,尋個紮營的好所在。老夫這裡給福元修修封書過去,等他把欠的糧餉補齊,再統帶後路跟過去。老夫要在廬州城外,給福元修觀敵瞭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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