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九年連升十級的官場絕學 第一百一十九節 為官之道

回到府邸的當晚,曾國藩在飯後讓唐軒把家中所有下人全部召集在堂屋,由唐軒依著名次把工錢全部算還清楚。

曾國藩這才道:「本部堂受命赴江西主持鄉試,九月發榜,皇上又賞本部堂兩個月省親假。這樣算來,本部堂應當在六個月後才能回京。各位可利用這六個月的時間,都回籍看視一番,府里只留下一個人看門就行。」

周升道:「大人,奴才原籍無親無友,就留在府中看家吧。」

曾國藩道:「那就有勞你了。十二月初,不管本部堂能不能趕回,各位可要趕回來。李保、劉橫是公差,自可與本部堂走一趟。本部堂明日一早就動身,一會兒,唐軒和周升幫著李保、劉橫把本部堂要帶的東西收拾一下。洪祥給本部堂已雇了輛馬拉轎子車,明日一早來接我。李保啊,你一會兒再去雇兩輛馬車,要大一點兒的那種。本部堂在京師這幾年,沒有大出息,書倒是積攢了十幾箱子,《過隙影》也弄到了十大本。除了拉東西,你們也可以坐上。這樣一來,坐騎也省下了,豈不是更好!」

李保走出去後,劉橫道:「大人哪,衙門不再撥兵護送了嗎?我們這可是皇差呀!」

曾國藩道:「如今的路途不太安靜,太招搖了反倒不好。本部堂已奏明聖上,聖上已恩准,本部堂這次走江西,除了你們兩個,就是三名侍衛,人是越少越好。」一家人忙到半夜才安歇。

第二天一早,曾國藩剛用過早飯,李鴻章便帶著二十幾名老少翰林來給曾國藩送行。

曾國藩一邊埋怨李鴻章不該如此張揚,一邊連連說道:「本部堂只是到江西主持鄉試,幾個月就能回來。各位如此勞動,傳揚開去必好說不好聽。各位都請回吧。」

老少翰林們卻只站著不動。

這時,雇來的馬拉轎子和馬車都到了,禮部的屬官也跟著趕到。眾人就都幫著搬東搬西,倒也乾淨利落。

曾國藩見時候不早,怕晚了出不了城關,就拱拱手道:「本部堂這就上路了。」便坐進轎子里,說一聲「起轎」。

老少翰林及禮部屬員也都坐進自己的轎里,一步步地跟在馬車的後面,一直送到城外官道上,這才一起走下轎子,沖著曾國藩抱一抱拳,方回。

翰林們與曾國藩分手乘轎往城裡走的時候,在城關又碰到急急往城外趕的勝保。

勝保坐著八人抬的綠呢大轎,後面跟著十幾頂藍呢轎子,和十幾頂老少翰林們的轎子走個仰面。

走在前面的老翰林劉昆一見一頂綠呢轎子從對面行來,後面又跟著十幾頂藍呢轎,當時以為是哪位中堂要出巡,便急忙讓轎閃在旁邊,等對面的人走過再行。哪知綠呢轎子到了劉昆的轎前卻停下來,轎簾一掀,勝保滿面紅光地從裡面走下來。

本不打算下轎的劉昆只好走下來和勝保見禮。眾人也都下轎,打躬作揖忙個不停。

勝保一見劉昆當先發問:「敢是曾右堂已經出城了?」

劉昆道:「我等正是送右堂大人歸來。」

勝保搖搖頭道:「罷!罷!緊趕慢趕,還是遲了一步。曾大人此次出城帶了多少親兵?」

劉昆笑一笑道:「只帶了三名侍衛和李保、劉橫二侍衛。」

「那怎麼行!」勝保故作吃驚道,「如今不比平常,江西又恁般遙遠,就算不帶親兵,也該知會地方衙門沿途護送才是!本官當奏明聖上,為曾大人爭一爭!」說畢上轎,掉轉轎頭回城。這一天是咸豐二年(公元1852年)六月二十四日。

一上官道,曾國藩對轎前坐著的轎夫說一句:「快些吧!」轎夫不敢怠慢,揚鞭催馬,馬蹄聲霎時急促起來。一行人緊走快趕,五天後便趕到河間府。

過城門時,已近午時,曾國藩吩咐轎夫,過了鬧街再打尖歇腳。

轎夫原是極心疼馬的,起先幾日,曾國藩不催促車子也走得飛快,進了河間府城關後,馬就有些累了,轎夫又狠不下心吆喝,速度自然就慢了許多。

曾國藩雖心急似火,也不好再催,便吩咐一聲,找個大些的客棧,人要打打尖歇一歇腳,馬也要喂些草料。轎夫自然是滿心歡喜。

走著走著,曾國藩忽然聽轎前有人問一聲:「轎里坐著的可是去江西主持鄉試的曾大人?」

曾國藩拉開轎簾一看,見一名衙役雙腿叉著站在轎前發問。

轎夫「吁」地一聲把馬帶住。李保從後面幾步趕了過來,回答:「是又怎樣?」衙役沒有回答,轉身便飛也似地去了。

曾國藩被弄得莫名其妙,李保罵罵咧咧地重又回到跟在後面的馬車上。又走了三箭地,卻見斜刺里忽地擁出二十幾人,中間一頂藍呢大轎,往曾國藩轎前一攔,轎里走出一個人來。

轎夫不明就裡,急忙跳下轎子,用雙手把馬帶住,馬才沒有受驚。

那人下了轎子,沖著曾國藩的轎子深施一禮道:「下官參見曾大人!」三名侍衛和李保、劉橫急忙飛跑了過來,李保搶前一步打開轎門。曾國藩走出轎子一看,不由失聲叫道:「來人可是吳廷棟吳太守?」來人正是河間府知府吳廷棟。

吳廷棟道:「下官知道大人典試江西,必從河間通過,就著人日夜在官道守候,唯恐大人的轎子悄悄通過。大人請上下官的轎,我們回衙再談。」

曾國藩拱拱手道:「難得吳太守這般熱情!本部堂這裡謝過了。只因江西事急,本部堂不敢在途中耽擱。待本部堂典試歸來,再到府上打擾如何?」

吳廷棟卻哪裡肯聽,口裡說著:「下官只好得罪了!」便把曾國藩硬推進自己的轎里,喝一聲「回衙」,便手扶著轎桿直奔知府衙門而去。李保、劉橫只好帶著馬車跟在後面。

曾國藩在轎里大叫:「吳太守快不要如此,學差擾官如何得了!傳揚出去,有礙太守的清名啊!」

吳廷棟扶著轎桿哈哈大笑道:「下官自家掏腰包請大人吃頓飯,難道這也需要向皇上請旨嗎?」

飯後,吳廷棟把曾國藩請進自己的書房。

吳廷棟道:「下官承蒙大人向皇上舉薦才被重新起用,下官終生難忘,請大人坐好,受下官一拜。」吳廷棟雙膝跪倒,重新施行大禮。

曾國藩一把扶住吳廷棟道:「本部堂是為國家薦才,太守萬莫掛在心懷。只要太守好好替百姓辦事、替國家分憂,本部堂就算舉薦千次萬次,亦不為過。」

吳廷棟道:「下官入仕以來,對官場很多事情看不慣,時常拿捏不準,還望大人賜教!」

曾國藩略微想了想,語重心長地道:「本部堂以為,在官場輕財足以聚人,律己足以服人,量寬足以得人,身先足以率人。謙虛謹慎,是一種以退為進的官場絕學。當然,謙虛要以事實為依據,不能過低貶低自己,否則下面的人就沒有敬畏之心……」

吳廷棟聽後大喜,嘆道:「今天有幸聽到大人的一席話,下官如飲甘露,茅塞頓開!」

兩人談至夜半,談興竟絲毫不減。

臨睡前,吳廷棟從書房裡拿過來一函圖書,遞給曾國藩道:「大人,您看看這幾卷書和現行印製的書有何區別?」曾國藩接書在手,見是《幾何原本》四字,就先沉思了一下,道:「本部堂先猜猜,這好像是明末徐光啟整理夷人利瑪竇的一部書,好像是關於算學的。不知是也不是?本部堂在京師工部曾見過,翻了翻,不甚懂。」

吳廷棟一拍手道:「大人真不愧『博覽群書』四字。但這套書,卻又不是徐光啟整理的。大人還是先看看,再發議論。」

曾國藩將書翻開,卻驀地睜圓了雙眼,道:「這版雕得這般好!卻是哪家書館的功夫?這倒真讓本部堂開眼了!」

吳廷棟笑道:「大人不妨再猜猜,這套書就算印它三千套,得費多少時日?」曾國藩沉吟著說道:「這麼細緻的雕版,依本部堂想來,沒有四個月是斷難完成的。再印三千套,也須二到三個月。這樣算來,七個月當算是快的。怎麼樣?」

吳廷棟道:「下官把這套書讓大人來看,是因為這套書的印刷,快得驚人!只用了一個月!」

曾國藩一聽這話,反倒笑了:「吳太守啊,你這回可被人騙了!這印書刻版原本就是讀書人的事,讀書人的事還想瞞過讀書人嗎?這家書館用的刻字匠就算個個三頭六臂,難道連覺都不睡嗎?說破天本部堂也不信!」

吳廷棟道:「不要說大人不信,連下官也不信呢!大人哪,您道這套書出自何人之手?就是海內被傳得沸沸揚揚的上海『墨海書館』!」

曾國藩一聽這話先是一愣,接著反問:「本部堂在京師也有所聞,館主好像是個英吉利人。傳聞都說該書館是用牛來印製,可是真的?」

吳廷棟道:「果然不虛!下官開缺回籍,路過上海的時候,特意去參觀了一下這『墨海書館』。它完全採用的是夷法鉛字印書,不僅製版快而印製也快。幾架鐵制印書車床,長一丈數尺,寬三尺,旁置有齒重輪兩個,以兩人司理印事,用一牛拖轉機軸,好不奇巧!下官一見之下,還吟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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