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九年連升十級的官場絕學 第一百一十八節 辦差省親兩不誤

到了宮門,曾國藩向守門的太監道:「煩公公通報一聲,禮部侍郎曾國藩求見。」

太監轉身進去,一會兒出來道:「曾大人,您老請吧。」

曾國藩進到大殿一看,恭親王奕、鄭親王端華、科爾沁郡王僧格林沁及各殿閣大學士、協辦大學士、六部尚書、理藩院尚書都在。

曾國藩跪倒請安,便將王正夫的控狀與麻九的供詞遞上去。

咸豐帝看了看,又沉思了一下,道:「曾國藩,你先下去吧。」

曾國藩只得告退。

諭旨下到各部、院。

旨曰:大興縣王正夫侵吞庫銀、行奸屬官啞女一案,經刑部重新審明,系誣陷所致;著先行將順天府通判齊磚岩革職收監,啞女准予原家領回;著開脫王正夫所有處分,賞四品頂戴,升授順天府府丞。齊磚岩誣陷朝廷命官一案的一干人等,已著宗人府簡員審理。曾國藩著加一級,由吏部敘優。欽此。

曾國藩一身輕鬆地回到府邸。

飯後不久,劉橫也由宛平縣趕回,除啞女是齊府的假小姐這一點外,其他的事情卻沒有訪問到。曾國藩仍對劉橫誇獎幾句。

坐進書房,曾國藩提筆寫了《請恩准回鄉省親折》,他準備早朝的時候便遞上去。當晚,他悠悠忽忽地回了湘鄉荷葉塘。

他的轎子一進村口,便望見母親在兩個婆子的攙扶下向官道這邊張望。微風拂動母親那滿頭的白髮,根根牽動著曾國藩的心。

他急忙下轎,不忍再看,一直爬到母親的腳下,爬得一路血跡斑斑。他抱著母親的雙腿呼喊:「不孝的兒男子城回來了!」

母親用發熱的手撫摸著他的頭頂說:「寬一我兒,你是有官身的人。母親身邊盡孝事小,皇帝駕前盡忠事大。寬一啊,你能心裡想著母親,就是盡孝了!」

曾國藩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放聲痛哭起來。

已經好多年他不能這樣地大哭了,他想母親只能想在心裡,他有時想母親想得早就想大哭一場,可他不敢,他不能因為想母親而置官場的體面不顧。他就這樣直哭到天亮,掙扎著坐起身,見枕頭被淚水打濕了一片。

他擦了擦腫痛的眼睛,長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咳!六年了,過得真快呀!」

早朝的時候,咸豐帝當先講了今年的木蘭秋獮及隨行大員事宜,隨後便由當值太監宣讀木蘭秋獮時的隨行護駕大員名單。

曾國藩留心聽了聽,沒有聽到自己的名字,心下不由大喜,暗道:「省親一事定能成行了!」

當值太監念完名單,曾國藩正要出班把省親摺子呈上,卻忽然聽當值太監宣道:「禮部侍郎曾國藩聽旨……」

曾國藩一愣,急忙出班跪倒,聽太監宣道:「照江西巡撫衙門所請,江西因鬧會匪,該省本該去歲鄉試,竟致延挨今年,請朝廷派大員充是科主考等語,著禮部侍郎曾國藩充今年江西典試正主考。該員定能公允辦事,不負江西之望。欽此。」

退朝後,曾國藩怏怏回到府邸。

晚飯他也只吃了兩口,便回到書房,兩眼望著母親親手腌制的那壇鹹菜,只是愣愣地發獃。

他忽然從袖中摸出昨晚寫就的摺子,只讀了一句便淚流滿面。

終於,他把那道摺子揉成一團。

忽然,周升進來稟告,倭仁來訪。

曾國藩猛然清醒過來,一邊擦淚一邊道:「有請倭大人。」

倭仁笑呵呵地走進來,一見曾國藩面有淚痕,不禁一愣,未及坐下便問:「滌生,你如何一個人坐在書房裡哭?可真是稀罕!」

曾國藩勉強笑道:「倭大人快不要開玩笑。倭大人怎麼有閑?」

倭仁道:「下官這幾日一直氣悶,只好來你這裡說說話。」

李保這時正捧了兩杯茶進來,曾國藩說了個請字,又問道:「倭大人聖恩正好,還要氣哪樁?」

倭仁道:「宣宗在日,日子尚可度得,如果秋獮,倒也可去。可宣宗從節儉處著眼,竟一次也沒得成行。現如今倒好,國庫乾涸,匪亂多事,俸祿只是勉強發得,哪有閑錢干這營生!宗人府召下官去議這秋獮之事,下官也只是勸阻了幾句,便遭文慶和肅順好頓斥責,竟說下官不顧皇家體面!花沙納等人也給下官臉子看。滌生你說,大清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大清,我這不成了吃飽了撐的!」

曾國藩道:「怪不得今日早朝沒有聽見大人的名字。」

倭仁道:「讓下官在京師當值,他們卻隨皇上到承德逍遙去!你老弟敢則也是沒有去成在一個人生氣?」

曾國藩道:「我哪敢生氣。在下的老母多病,在下今日本打算早朝的時候向皇上遞摺子告假省親的,哪知道卻被派充到江西主持鄉試。我難過的是,從江西歸來,怕不得見老母一面啊!」用手指了指案頭擺放的腌菜罈子道:「這是老母親手腌制的鹹菜!」

倭仁道:「你明日就向皇上辭去江西之差又如何?禮部又不是沒有人,皇上不能不答應!」

曾國藩道:「我也這樣想過。可一想到江西路遙,盜匪嚴重,歷來被百官視為險途。尤其是今年,又要木蘭秋獮,許多大臣都伴駕承德,我就算有心想辭也不能辭了!」

倭仁低頭喝了口茶,忽然道:「有了!你何不學呂賢基、何彤方之例,豈不是官差省親兩不誤嗎?」

聽了這話,曾國藩眼睛一亮。

呂賢基是工部左侍郎,是去年江蘇典試的主考官。

呂賢基籍隸安徽,是李鴻章的同鄉,也是個出身兩榜的人。呂賢基考慮到此次赴江蘇,必由安徽經過,就給皇上上了一折,請求典試完畢回籍省親,果然蒙皇上允准,賞假兩月。做到了辦差省親兩不誤。

倭仁走後,曾國藩思索了許久,先寫了《謝放江西正考官恩折》,然後,又寫了請假回籍省親片。謝恩折無需細說,是依老例成文;回鄉省親片是這樣寫的:「再,臣自道光十九年,來京供職,迄今十有四年;雖道光二十六年,得先皇賞假,回籍省親一次,再未告假省親,又未能迎養。頃因粵匪竄入湖南,臣家鄰近衡陽,辦理團練,各鄉驚懼。臣念切桑梓,烏烏私情,日夜懸懸。茲幸仰沐天恩,奉使江西。伏查由江西袁州一路至臣家,程途不過八日。謹援上年呂賢基、何彤雲之例,仰懇皇上天恩賞假二十日,俾臣於九月發榜之後,回籍省親,合家沾戴皇恩,實無既極。如蒙俞允,臣即由長沙取道湖北還京。不勝悚惕待命之至,謹附片請旨。」

第二天早朝,他便將謝恩折及省親片遞上去。咸豐帝當廷恩准,許江西典試後轉道湖南省親,並賞假兩個月。

下朝時,曾國藩先到戶部領了程儀,又趕到禮部,把正辦的事與人交割了一番,順便領了公文,這才坐下來喝茶,卻又忽然想起,還沒有給湘鄉寫信通報。

曾國藩想到此,忙把茶碗放下,就在公案上鋪上八行紙,刷刷點點寫起來。

他在信中欣喜地告訴父母親及家中大小,自己典試江西,又得蒙天恩,待典試完畢後,可以回籍省親!

信寫完後,馬上讓李保交由信差當日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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