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九年連升十級的官場絕學 第一百一十五節 證人作假掌嘴一百

曾國藩先雇了轎子把南家三哥送出京師,便趕到刑部。

一進刑部,洪祥最先迎出來請安,道:「曾大人,祁中堂一早便來到刑部,現在正和大司寇在尚書房喝茶談話。」

曾國藩不由一愣,也不及多言,就直奔尚書辦事房,來給祁寯藻和周祖培請安。

一到尚書辦事房,見祁寯藻和周祖培正在對著吸紙煙,兩個人又都蓄著長鬍須,彷彿兩個老神仙,坐在雲端里比手段。

曾國藩深施一禮道:「下官見過中堂大人和周大人,下官給二位大人請安。」

周祖培放下紙煙道:「來!給曾大人看座。」祁寯藻坐著沒動,邊吸紙煙邊道:「曾右堂啊,老夫今日路過刑部,隨便進來看看大司寇和你老弟。不知王正夫的案子審得怎麼樣了?」

曾國藩站起身回答:「回中堂大人話,下官準備今日正式在大堂審理此案。」

「咳!」祁寯藻長嘆一口氣道,「老夫和大司寇正在談這件事。滌生老弟呀,王正夫這件事,依老夫看來就算了吧。原告齊磚岩別看只是個六品的通判,可卻是個二十幾年的老刑名。這且不說,單說他的兒子,就不是你、我這些漢人所能惹得起的呀!」

曾國藩不禁問一句:「不知這齊別駕的兒子是朝中哪個呀?」

周祖培道:「老夫也是剛聽說,就是大內五品帶刀侍衛齊洪濤啊。曾經是肅大人的屬下,聽說,肅大人還挺看重於他!」

祁寯藻道:「昨日齊侍衛到軍機處找了老夫,說他素來敬重曾侍郎,王正夫這件案子,侍郎大人就不要再審了。老夫這才知道你已經把流放途中的王正夫給攔了回來。老弟呀,你還年輕,你雖官至二品,可畢竟歷練少。你前程正好,因為一個王正夫,我們何苦呢,罷手吧。」

曾國藩思索了一下,道:「謝中堂大人不吝賜教!不過,王正夫已然到京,此時罷手,怕難做到。傳揚出去,怕有礙刑部的名聲。大司寇,你說呢?」

周祖培未及回答,祁寯藻道:「老弟不需多慮,老夫已和周大人替你思謀好了。明日老夫奏明聖上,讓你去翰林院監刻宣宗皇帝的墨寶,你不就脫身了嗎?」

曾國藩不由問一句:「那王正夫呢?」

周祖培須一笑道:「滿朝文武都知道,凡是曾侍郎經手辦理的案子,沒有特旨,別人是無法插手的。一個小小的王正夫,皇上又怎麼能下特旨呢?只能讓王正夫繼續流放了,哈哈哈……」

曾國藩猶豫了一下道:「看樣子,下官只能奏明聖上,由上頭定奪了!下官告退。」

祁寯藻不由一驚:「你……」

周祖培這時道:「滌生,祁中堂也是為你好!順天府比不得別處。」祁寯藻連連嘆氣道:「罷罷罷!想不到你曾侍郎這般固執!隨你辦理好了。何況,老夫也沒有說你怎麼樣,你又何必奏明聖上!你下去吧,老夫也該去軍機處了。」

曾國藩再次說一句:「下官告退。」

曾國藩走出尚書辦事房,正看見洪祥迎面走來,到了跟前,洪祥忽然壓低聲音問一句:「王正夫還審嗎?」

曾國藩邊走邊道:「刑部大堂一干人等是否齊備?」

洪祥道:「回大人話,大堂文案與站班均已侍候在堂上。」

曾國藩忽然大聲道:「傳王正夫等所有人到大堂問話。」便大步流星向刑部大堂走去。

刑部大堂在刑部辦事房的右側。

曾國藩走進大堂之內,見所有大堂人員果然已備齊,眾人一見曾國藩,一齊問安。

曾國藩回了禮,便邁步走向堂上。

曾國藩傳大堂值事官,把關於王正夫一案的所有卷宗拿過來。大堂值事官答應一聲,便去找人開柜子。很快,所有關於王正夫的卷宗便全部擺在了大堂之上。

又挨了一刻光景,王正夫等一干人傳到,都候在大堂之外。

曾國藩先傳王正夫上堂。王正夫跪倒在堂前,等候問話。

曾國藩依審判慣例,隨口問一句:「堂下所跪何人,報上名來。」

王正夫道:「回大人話,在下是革員宛平縣縣丞王正夫。」

曾國藩道:「王正夫,你所犯何事?請說給官聽,你可以抬起頭來說話。」

王正夫抬頭說道:「在下受人誣陷,在下是冤枉的,還要請大人明鑒啊。」

曾國藩一拍驚堂木道:「王正夫,你聽清楚!本部堂決定接受你的京控,並不等於順天府就錯判了你!順天府作為大清首府,豈能冤枉好人亂斷案子!王正夫,你現在就把整個經過講述一遍,不得有絲毫的隱瞞!如果你是胡亂京控,本部堂定然將你數罪併罰,絕不寬貸!你講吧。」王正夫望著堂上威嚴而坐的曾國藩,便慢慢講起來。

事情須從王正夫做順天府通判時說起。

王正夫做順天府通判時,齊磚岩是宛平縣縣丞。王正夫在順天府通判的任上,曾斷過一個大戶人家打殺奴才的案子。

那大戶人家在順天府是比較有名氣的,主人是在旗的人,是鑲藍旗,在順天府做過屬縣錢穀典史,很積了幾萬銀子。因病致仕後,在大興縣開起了一家錢莊,很是紅火。也不知因了何事,他失手打死了一名下人,反說下人偷了東西畏罪自殺,便讓人傳了那下人的家人來收屍。下人的父親見兒子身上青了好幾塊,頭上還流著血,就報了官。

大興縣因懼於老典史的勢力而沒敢接案,下人的父親就告到府里。王正夫接了狀子當即就帶了人去大興驗屍,得出結論系被棍棒打殺身亡。結論既已得出,當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把老典史鎖拿進順天府大牢,要好好地辦他一辦。哪知這件人命大案尚未來得及辦,王正夫卻接到以六品頂戴降任宛平縣縣丞的聖諭;宛平縣原縣丞齊磚岩則升授順天府通判。

王正夫只得放下這案子趕到宛平縣上任。到任上沒幾天,他便聽說被他收進牢里的老典史被放了出來;下人的父親不僅成了誣告,還被打了四十殺威棒,攆出了大堂。

王正夫好生奇怪,就慢慢地尋訪,才知道,老典史能打贏這場官司是因為銀子起了作用。齊磚岩收了老典史的五千兩銀子,老典史於是破財免災。

不久,王正夫又得知,齊磚岩的順天府通判缺分,也是齊磚岩通過兒子花了兩萬兩銀子買來的。

王正夫氣不過,就給都察院寫了一封密信,揭控齊磚岩草菅人命和拿銀子買缺這兩件事,但表面上還裝得和沒事人一樣。

王正夫自以為事情做得再隱秘不過,世上除他之外再無第二個人知道。一日午後,齊磚岩忽然著人來邀他去府上賞菊。

王正夫一則出於好奇,二則也想看看齊別駕是何種用心,便去了齊府。下人一見是他,便把他領進一個屋裡,說是書房,轉身去請老爺。

王正夫剛要坐下,卻見屏風後面忽然轉出一個一絲不掛的女人來,沖著他嘿嘿地冷笑。他嚇得掉頭就走,一出門就被幾個人摁倒,打得他昏天黑地,直到昏死過去才不覺疼痛。醒來時,已是在順天府的死囚牢里了。

他在通判廳一共被過了六次堂,就有五次被打昏,一次被打脫二顆門牙。

順天府是要將他秋後問斬的,王正夫自己也認為必死無疑,哪知報到刑部,卻被改了個流放三千里充軍,總算活下來。

最後,王正夫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道:「在下實在是冤枉的,請青天大老爺替在下做主!」

曾國藩道:「王正夫,你剛才所說的已由文案記錄下來,本部堂希望你講的是實話。如果是實話,本部堂自會還你一個公道。你且退下去在堂外聽候。傳證人王老三!」

王正夫被帶下去,王老三被帶上來。

王老三當堂跪下,一點兒也不怯場。

曾國藩開口問道:「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王老三低著頭回答:「奴才王老三,是齊府的門子。」

曾國藩道:「王老三,本部堂不掌握實情,不能重審此案,你心中應該有數。按我大清律例,做假供出假證,處以斬刑!王老三,你可聽清?」王老三愣了許久,道:「大人的話,奴才聽清了。」

曾國藩問:「王老三,本部堂問你,王正夫到齊府賞菊,可是你領進府的?」

王老三答非所問:「正是小的開的府門。」

曾國藩就喝一句:「傳王正夫上堂!」

王正夫上堂來便當堂跪倒。曾國藩指著王老三問王正夫:「王正夫,你看清楚,可是此人將你領進齊府的?」

王正夫側過頭來望了望王老三,回答:「回大人話,正是此人給正夫開的府門,但領正夫進府的卻是另外一個人。請大人明察。」

曾國藩點了點頭,道:「你退到堂外聽候。」

王正夫被帶下去。

曾國藩這裡一拍驚堂木,威嚴斷喝:「大膽的王老三,你不想活命了嗎?」王老三嚇得一哆嗦,急忙回答:「奴才不知大人為何發怒。」

曾國藩一字一頓道:「王老三,你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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