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差途中順手端掉貪官 第十七節 懲治兵痞張保

公差神氣活現地走進人群,邊走邊喊:「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鬥毆,看爺不把你們一個一個都關進大牢去!」畫匠一見公差,彷彿見了救世主,急忙高喊:「公差老爺快來救命!」

把總卻抓得更緊了,惡狠狠道:「爺今天讓公差抓你進大牢!」

公差急忙抬頭,正和把總打個照面。把總眼望著公差道:「三狗子你來得正好,你給爺評評理,咱出三十個大錢讓他畫只虎,他竟然畫了只貓充數!爺讓他賠一兩銀子算扯平,他竟然不賠,還說賠咱一群打群架的狗!」

公差問畫匠:「總爺說得對嗎?」

畫匠此時還被抓著衣領,他邊掙邊辯白:「他讓小的畫虎才出三十個大錢,小的承認畫走了眼。他不要也就算了,如何倒讓小的賠他一兩銀子?」

公差大喝一聲:「你放屁!總爺現在是吃俸祿的人,只讓你賠一兩銀子扯平,這是多便宜的事!要是從前,你少說也得賠總爺十兩銀子才甘休!你快拿銀子讓總爺走路,時間長了,總爺真把你送進官府,看府台大人不把你關進大牢!」

曾國藩萬沒想到堂堂的公差竟然說出這麼幾句不講理的話來。他正想搶前一步替那畫匠討個公道,身邊站著的彭玉麟已握著拳頭走了進去。

彭玉麟往公差面前一站,大聲問:「小的想問差官一句,究竟是總爺理虧還是畫畫兒的理虧?」

「咋?」公差大聲吼道,「你小子難道想進大牢里住幾天不成?」

彭玉麟笑道:「差官差矣,彭某隻是想說句公道話。」

「公道?」公差呸地吐了一口,「爺說公道就公道!」忽然話鋒一轉:「爺怎麼聽你的口音不像本地人呢?著哇,爺有生意了!你先跟爺到衙門走一趟吧。」說著就伸手抓彭玉麟。

彭玉麟閃在一邊,道:「公差大哥眼力不差,在下正是湖南人。不知在下犯了哪條律法,要傳我進衙門?」

公差順袖裡摸出一條鏈子來,邊抖邊說:「回籍養老的李侍郎府上被盜,據家人所報,是個操湖南口音的飛賊乾的。你既是湖南口音,就得跟爺走一趟,進了衙門有你分辯處!」鏈子往彭玉麟的脖子上一套,口裡喝一聲:「跟爺走吧!」

彭玉麟邊往下脫鏈子邊叫:「哪有這樣辦案的公差!」

把總這時講話了:「三狗子,把這個畫貓的無賴也一併抓去,他不賠我一兩銀子我跟你三狗子要!」

公差馬上道:「一併進衙門去見府台大人。總爺煩你也走一趟吧,見了府台大人俺也好說話。」

把總高聲道:「爺自然要走一趟。」沖著畫匠一指:「走,跟爺上衙門去!」

曾國藩一看事情要鬧大,也看出公差和把總是一路人,就跨前一步,深施一禮道:「公差大哥慢行一步。」

公差一愣:「咋?你也想上大堂?」

「在下不曾犯法,進衙門做什麼?我只想對老哥說,捉賊捉贓,捉姦捉雙。你無憑無據,如何在光天化日之下說抓人就抓人呢?我就不信,開封府不是大清地面?」

「哎呀!」公差細細端詳起曾國藩來,接著一笑,「真別說,你這口音聽上去也是湖南那邊的,還長著對三角眼,一看就不是善良之輩!得,你今天想不去也不行了。總爺,你幫俺一把,這三個東西全得進官府說話。」

曾國藩知道再辯無用,只好道:「在下就走一趟官府又如何!」沖著彭玉麟笑笑:「我們兩個怎麼都是湖南人呢!」畫匠先還扭著不想去,被把總又打了兩巴掌,這才乖乖地跟著走。

到了衙門口,公差先進去稟報,不大一會兒,裡面就一連聲地喊升堂。把總罵咧咧趕著三人往裡走,一進二門,正迎著公差出來,幾個人就在差官的帶領下,七拐八拐地進了大堂。

曾國藩早就聽說開封府是座倒坐衙門,包青天在這裡審過皇親國戚,還鍘過負心郎陳世美。但今天的開封府可不是倒坐,和大清其他地面的知府衙門一樣,是坐北朝南相。想這開封府是另闢的房子建衙。

來到公堂,知府果然已升堂,兩側有五六個人拄著水火棍在站班。公差喝令三個人跪下,兩班衙役也跟著喊:「跪下……!」聲音拖得長長的,這是堂威。

畫匠早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又是衝上面磕頭又是喊冤枉。

彭玉麟鄙夷地望一眼畫匠,也跪倒在地,等候問話。

曾國藩急忙沖著堂上的知府施禮道:「學生是有功名的人,請府台大人明鑒。」

知府未及說話,旁邊站著的把總卻雷鳴般地吼出一句:「有功名就不能革除嗎?你給爺跪下吧!」飛起一腳便把曾國藩踹倒在地。

曾國藩見開封府審案不合體例,剛要講話,知府卻一拍驚堂木,大喝一聲:「下面人犯所犯何事,一一道來!那個喊冤的人先說。」

畫匠就諾諾怯怯地講起來。趁畫匠敘述事情原委的當口,曾國藩開始端詳那知府。

知府五旬開外的年紀,身體瘦削,藍頂子,著四品官服,說起話來聲音響亮,一聽便知久於斷案,是個老州縣出身。左首站著的刑名師爺,也有五旬左右年紀,拖著幾根不長不短的花白鬍須,想必也是個有功名的人。因燈光較暗,曾國藩又在堂下跪著,兩個人的面目都看不真切。

這時畫匠已經敘述完畢,把總怒道:「卑職讓那狗殺才畫的虎是要送到上面去的,他卻畫了只貓糊弄卑職。卑職只讓他賠銀子一兩,並沒有多要。這狗殺才,竟一兩銀子也不出,真氣死卑職了!卑職有心打死他的,但在開封府地面,出了人命,於老府檯面上總不好看。」

知府大聲問畫匠:「常三,你可聽真切?」

被稱作常三的畫匠回道:「請大人做主啊,小的實在是拿不出一兩銀子。」

把總冷笑一聲說:「等大板子打爛了屁股,別說一兩,十兩也肯拿了。狗殺才!」

曾國藩霍地站起身,大聲道:「府台大人,學生有話說。」

知府一拍驚堂木,瞪圓眼睛吼道:「人犯跪著講話!」

兩側衙役跟著喊:「跪下!」

曾國藩想也沒想,順勢從懷裡便掏出聖旨,大喝一聲:「開封府聽旨!」見知府尚在猶猶豫豫,堂上堂下也在發愣,曾國藩只好追問一句:「聖旨在此爾等還不跪下!開封府目無王法嗎?」

知府這才像醒過神似的,幾步跨下大堂,撲通一聲跪倒在曾國藩的面前;所有人一見正印如此,也都搶著跪下。

曾國藩這裡已一字一頓地讀起來:「開封府聽宣!欽命翰林院侍講、欽點四川鄉試主考官曾國藩等入蜀途中,考察當地吏治民情,便宜行事。有貪贓枉法者,有權請旨革除。欽此。」

曾國藩話音一落,堂上已響起「謝萬歲,吾皇萬歲萬萬歲!恭迎欽差曾大人!」的喊聲。

曾國藩走到知府的面前,把聖旨往前一遞,道:「府台大人驗一驗吧,別再是個假冒的曾國藩。」知府邊叩頭邊說:「下官不敢,請上差大人恕罪。」

曾國藩把聖旨重新揣進懷裡,雙手扶起知府:「府台大人,下官本是路過此地,適才多有得罪,還望見諒。翰林院侍講曾國藩給大人施禮了。」說著深施一禮。

知府手忙腳亂,一邊說著「不敢當不敢當」,一邊喊:「快給上差曾大人看座!」

曾國藩和知府落座,師爺趕忙侍候上一杯熱茶。把總這時也漲紅了臉爬起來,兩手垂著站到一邊,再不敢拿大。

「請教大人,按大清律例,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知這位總爺和彭玉麟同為人犯,何以竟許他坐在公堂之上,而大人也沒有按著司法程序辦理,只聽了這位總爺的一面之詞便行判決,大人總是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審案的嗎?」

知府臉一紅,許久才道:「上差聽稟,這位總爺非比他人。我想請上差後堂說話,本府細細稟與上差,如何?」曾國藩知道知府有難言之隱,就道:「悉聽尊便。」

兩個人就一前一後來到後堂,師爺又趕忙斟上新茶,然後退出去。

知府這才向曾國藩拱一拱手,道:「啟稟曾大人,那把總姓張名保,是河南按察使英桂英臬台的姨親。英大人的來頭,曾大人想必知道,河南是無人敢惹的。英大人在京時,張保就是開封一霸。英大人來到河南,見張保鬧得太不像樣子,便讓開封的總兵清同清軍門賞了個外委把總給他做,其實是只拿銀子不出操的。這張爺雖是開封一霸,也訛過生意人幾次錢財,所幸沒有人命在手,也就沒有太大的民怨,更不敢和官府作對。本府的苦衷,還請大人體諒。」

知府正堂一口一個大人,把曾國藩叫得不好意思起來。曾國藩沉吟片刻道:「府台大人,聽大人剛才所講,這張保為民稱霸從軍是痞,這種人如不嚴懲,勢必要成大患。真到那一天,處治的可能就不是一個張保了,連英大人怕也脫不了干係。大人哪,下官講得可對?」

知府想了又想,許久才道:「上差認為應該怎麼辦才好呢?英大人的面子總要過得去呀?」曾國藩道:「依著下官,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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