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平亂封侯 大開殺戒

第一批諸侯王中,第一個「中標」的,是始終保持中立狀態的燕王臧荼。臧荼的燕王稱號是項羽封的,劉邦不過是承認既有的事實而已。所以劉邦建立漢王朝以來,臧荼只是消極不抵抗,並未積極表示支持新政權。這當然引起劉邦的不快,你的舊主子早就成了我的手下敗將,自殺在烏江邊了,你還對我不恭不敬,難道想替他報仇復國不成?

劉邦遷都關中後,臧荼更有「天高皇帝遠」的感覺,他有意趁機獨立,脫離中央的管轄。由於齊地自從韓信遷調為楚王后,一直沒有立新王,更讓臧荼有機不可失之感。七月,臧荼便宣布不再侍奉大漢王朝。為了表示統一決心,不惜任何困難,於是,剛登上王位的劉邦,重新披堅執銳,對臧荼御駕親征。

不知道劉邦為什麼有這種興緻,也許因為臧荼的實力實在太弱,劉邦正好借他過一把指揮千軍萬馬的癮;也許劉邦要殺雞儆猴,親手殺掉臧荼這隻雞,給其餘的諸侯們看。

臧荼原先判斷劉邦不可能派部隊前來,他可以強度關山,再讓劉邦不得不承認事實。但沒想到劉邦卻克服萬難,親率大軍征討,他的心裡難免大起恐慌。這場戰事進行得很順利,燕軍兵力不多,沒多久便被漢軍包圍,兩個月時間,叛亂平定,臧荼只好投降被俘。

劉邦沒有把燕國領土收歸中央政府,而是把盧綰,這位和他同村同年同月同日生,關係最好的老兄弟,封為燕王,繼續幫他看守帝國的東北邊疆。盧綰是劉邦的發小,兩人同鄉又同年同月同日生,盧綰從小便在劉邦身旁搖旗吶喊,兩人情同手足。劉邦還是平民的時候被官府捉拿,他東躲西藏,盧綰總是形影相隨。後來盧綰跟隨劉邦一直干到將軍,進出劉邦軍帳卧室如同家人,衣食賞賜無人企及,受到的親近寵幸就連與劉邦一同起事的蕭何、曹參也無法相比。不過盧綰沒有什麼能力,在建國期間功勞不多,因此成為第一個不靠自己力量受封的諸侯王。

劉邦先把盧綰封為長安侯,那可是天子腳下的長官,就這劉邦還嫌給盧綰的待遇不高,一心想給他封個王做,可論功盧綰還不夠資格。天子有的是辦法。

劉邦派盧綰帶兵平定燕國的臧荼,凱旋之後,立即下詔,要在群臣中選拔功臣做燕王。文武大臣誰不知道劉邦的用意,誰敢不跟劉邦保持一致,內心同意的、勉強同意的,和原本不同意的人都一齊上言封盧綰為燕王,劉邦說:「好,就按大家的意見辦。馬上批准了。」

由此已顯示劉邦有足夠軍力,不必再承認既有力量,可憑自己的喜好和關係來晉封諸侯王了。

盧綰和劉邦關係之鐵自不待言,同年同月同日來到這個世界,從此便如影隨形,親熱如同一個人。一同上學、一同習武、一同造反,從沛封到咸陽,從漢中到長安,可謂好朋友、鐵哥們兒、老戰友。盧綰對劉邦絕對信仰,劉邦對盧綰充分信任,是為美談。

按照出生時辰,盧綰早劉邦半日,但盧綰總是跟在劉邦的身後叫「大哥」;按照家庭背景,盧綰要殷實富裕得多,但他從來不歧視劉邦,反而每每資助劉邦,讓他上學、交遊;按照身份貴賤,盧綰在家裡也是端吃端喝的主兒,可造反之後卻心甘情願地照顧劉邦的飲食起居,使其專心一意搞工作。至於劉邦對盧綰的偏愛,更是令沛豐弟兄嫉妒。劉邦出征中原,竟然讓盧綰作為眼線盯梢蕭何,信任之深可見一斑。固然,革命成功後盧綰和其他弟兄一樣封為侯爵,但是在平定臧荼之亂時,劉邦執意把首功讓給他,使之得以爵加燕王,成為沛豐弟兄中的唯一。如此情誼毋庸贅言,恐怕蕭曹周樊任何人也難以比肩了。

既然盧綰屬於沛豐元老,那麼在對付韓信等「半道派」時就應該同仇敵愾的。事實並非如此,因為盧綰現在已經有了燕王的頭銜,所以他既屬於「沛豐圈」,又屬於「諸侯幫」,與諸侯們惺惺相惜了。可以這樣認為,登上諸侯的台階,加入諸侯的等級,他便屬於諸侯階級,看待問題的立場變了,處理事情的態度也變了。於是,劉邦廢掉韓信,他心懷抵觸。劉邦遷調韓王信,他坐卧不寧。劉邦征討陳豨,他按兵不動,甚至陽奉陰違,裡通外國,終於留下了致命把柄,最後導致君臣反目。要知道,除了盧綰以外,沛豐圈所有弟兄都是一心剪除其他諸侯的。非劉氏而王者,天下共擊之。仍然是過去的沛豐弟兄,僅僅因為一侯一王,態度反差竟天壤之別。

漢十一年秋,陳豨反代地(今河北蔚縣地),盧綰隨高祖討伐。但在雙方互派使者拉攏分化匈奴這一關鍵時刻,盧綰卻受逃亡到匈奴的前燕王藏荼之子藏衍的蠱惑,對高帝產生二心,而私下與陳豨媾和,以求自保。這無疑犯了致命的錯誤。陳豨兵敗事泄,劉邦疑慮之際尚對盧綰心存顧念,派辟陽侯審食其和一個御史大夫前去探驗。盧綰驚懼之下,竟口無遮攔,意氣用事,對漢宮朝政胡亂說話,發泄心頭不滿,矛頭直指劉邦和呂后。事情被審食其告發,遂使劉邦由疑生怒。

偏偏這個時候又有一個從匈奴投降過來的人,揭發盧綰此前派往匈奴的使者就是燕國的內使,這無異於火上澆油,劉邦憤然:「盧綰果反矣!」這次不再有任何猶豫,立即發兵攻打。初以樊噲為將,後又以周勃代樊噲為將而討燕,幾經交戰,盧綰軍勢單力孤,節節敗退。

漢軍討伐盧綰叛軍的進軍路線是先攻下薊城,及西進而屠軍部(上谷郡、軍都),出居庸塞,敗盧綰軍於上蘭(在居庸塞至沮陽之間,應在今懷來東南地),再敗盧綰軍於沮陽(今懷來官廳水庫南岸大古城一帶),向北一直追擊到燕北長城下,定上谷郡十二縣,右北平十六縣,遼西、遼東二十九縣,漁陽二十九縣。

盧綰終於絕望了,估計也是大悔特悔了,喪失了最後的抵抗信心和勇氣,把宮人家屬和數千軍騎置於長城腳下等候發落。結果還算慶幸,適逢劉邦大病初癒,盧綰前去負荊請罪,大概劉邦還是念及舊情,沒有深究,寬恕他了。但劉邦一死,呂后秉政,盧綰當然心存疑懼,惶惶不可終日,終於還是跑到匈奴避難去了,一年之後也鬱鬱而終。

匈奴給了他一個東胡盧王的名號,但究竟與此前擁兵自重的時候不可同日而語,肯定是倍遭冷眼與欺凌,「為蠻夷所侵奪」,再想回來已是遙遙無期了,寄身異邦,鬱鬱而終。

盧綰沒有任何值得誇耀的戰功,但卻憑著是劉邦從一而終的忠實小弟而封侯。他對於劉邦的作用幾乎如同虞姬之如項羽,劉邦的一生無疑是輝煌的,但無疑又是可憐的,人們只看到劉邦的顯貴,卻沒有從盧綰的身上看到他的可悲。

作為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兄弟,盧綰就像劉邦的一個影子,他們一起偷雞摸狗,打架鬥毆,哪怕面對官吏的追捕,盧綰依然對劉邦不離不棄,這種關係就是親生兄弟也不過如此。一般身居高位的人,哪怕自家人都有避諱,可劉邦即使做了漢王,盧綰依然可以自由出入他的卧室,這種交情甚至連親兄弟有時都無法比擬。

劉邦生在一個沒什麼家庭溫暖的環境中,在兄弟不親家人不愛的情況下,盧綰的這份感情對於劉邦而言,恐怕是心底最後的一絲溫暖,就算呂后也不過是一次利益的婚姻,感情是沒什麼純潔度的,所以為了自己的小弟盧綰,劉邦像個大哥一樣費盡心思替他謀劃戰功,封王加爵。

跟著他的劉邦大哥,盧綰這個小弟要風得風,要雨有雨。陳豨謀反,本來盧綰一心維護劉邦,不想派出去的使者自作主張地貌似以維護盧綰的名義,實則是為了自家前途做了相反的謀劃,讓盧綰最後騎虎難下,不得不就坡上驢從事實上勾結匈奴反了漢朝。從盧綰的角度來說,不過是懼怕呂后的殘暴而自保的行為,他本人完全沒有必要反劉邦,因為他的一切都是劉邦給予的。

第二個造反的叫利幾。利幾曾經是項羽的部將,投降劉邦封了一個侯,但劉邦卻一直未重新晉封,只要求其部隊在潁川等待。劉邦由燕地返回時,至洛陽駐營,便召見利幾。

利幾先前曾和臧荼有過聯繫,害怕被劉邦知道,而且這個時候召見,具有相當敏感性,利幾怕入洛陽後遭害,於是宣布獨立,劉邦親率部隊擊之,利幾兵敗被殺。

漢高祖劉邦當上皇帝後,每天按照一般人家父子相見的禮節,去參拜自己的老父親。太公的家令勸說太公道:「天上不會有兩個太陽,地上不應有兩個君主。當今皇帝在家雖然是兒子,在天下卻是萬民之主,太公您在家雖然是父親,對皇帝卻是臣子。怎麼能夠叫萬民之主拜見他的臣子呢!這樣做,皇帝的威嚴就不能遍行天下了。」

有一天,劉邦又去參拜父親劉太公時,卻見老父親穿著一件舊襖,手拿掃帚,畢恭畢敬地迎接他。劉邦大吃一驚,急忙上前攙扶父親,而劉太公卻連連後退。劉太公說:「你是一朝天子,誰敢不敬?我雖然是你爹,也只是一個平頭百姓,平頭百姓不敬皇帝,是要被殺頭的。怎麼能因為我而亂了天下的規矩呢?」漢高祖犯了愁,對於怎樣才能不失禮度地對待自己的父親,他一直想不出個好辦法。

後來,有個大臣說秦始皇曾經尊去世的父親為太上皇,建議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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