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慈航

在回去的路上,大家爭論不休,有說瘋和尚是個瘋子,有說他是個得道高僧,秦昀最後總結:「得道者,往往跟常人不同,也就成了常人眼中的瘋子。」

孫雪麗剛遭大難,一直鬱鬱寡歡,但卻對佛法多了幾分感悟,她說:「我總覺得和尚的話暗藏玄機。」

這時,五人又走到了船廠,袁真和指著大船說:「和尚剛才多次提到『慈航』,我在想他是不是在暗示這艘『慈航號』。」

這句話一瞬間洞開了秦昀的心門,他激動地說:「和尚還提到了『此岸、彼岸、涅盤、那爛陀』,難道在暗示我們駕乘這艘『慈航號』從此岸駛到彼岸就能找到常樂凈土,也就是當年于闐國僧侶藏經之所?」

袁真和點頭說:「如果這種推測正確,當年日本人也必定得到啟示,才要造船的。」

秦昀又說:「之前劉虎盤問瘋和尚時,他曾說過一句偈語『佛於末法之世存於濱,於正法之世存於廟』,濱指水,是不是也暗指佛經藏於湖中?」

「一定是的!看來這個瘋和尚只是在裝瘋!」劉虎大聲說,「我們上船去看看吧!」

「末法之世存於濱,現在佛教再度興盛,已到正法之世,該脫離水濱,回歸廟堂了。」袁真和說,「走!我們上船!」

五人興高采烈地通過繩索爬上了慈航號,它雖是幾十年前所建,但一直沒有投入使用,所以吹拂掉甲板上的灰塵,就顯露出嶄新的面貌來。主甲板上堆滿了繩索,和一台牽引機,前、後、中左側各有一個艙室,分別是首樓、尾樓和橋樓,首樓是駕駛艙所在地。秦昀推開駕駛艙艙門,由於封閉性非常好,裡面沒有多少灰塵。大家走到艙首,這裡的操控台上布滿了機械儀錶,上方還有許多艙櫃,劉虎好奇地打開一個,發現裡面有一本航行日誌,便拿出來翻看,它前面幾頁已被扯掉,後面部分全是空白,只好又塞了回去。

秦昀卻有了重大發現,他看見里程錶顯示18006海里,「這艘船有航行過么?」他問袁真和。

袁真和也納悶地說:「從里程錶看,它不僅航行過,而且航程非常遠,可這艘船卻像新的一樣,奇怪?」

「會不會是返航後,又有人將它刷了新漆?」秦昀推測。

「極有可能!如果這樣,這艘船也許不叫慈航,也許也不是日本人的船,只是日本人事後在船體上刷上新油漆,再標上『慈航』兩個日文,只是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秦昀搖搖頭,「日本人行事詭異,實在難以推斷,我們先試試船還能不能開動吧。」

開船這件差事自然要落到劉虎頭上,但他在內陸的蘭州軍區從軍,能開汽車、火車,但對水裡的東西卻一竅不通,只能硬著頭皮將所有能動的按鈕按來按去,指望運氣好,正好組合好開動鍵,不過,他鼓搗得滿頭大汗,也毫無成果。劉虎出身西北農村,沒讀過多少書,但天生喜歡擺弄機械,遇到擺不平的輪船,自然要鑽研一番。大家見他一副不啟動誓不罷休的樣子,只好讓他繼續試,其他人離開駕駛艙,再去查看橋樓和尾樓。

橋樓就是一個工具房,打開門,一股霉味撲鼻而來,大家急忙捂住鼻子,裡面橫七豎八堆滿了各式工具,沒什麼特別;尾樓則是瞭望室,四面都有玻璃窗,一張台上擺放著幾個望遠鏡,用於察看船尾情況,還有一台舊式電話,估計是用於船內通訊的。在尾樓後方豎了一根高大的船尾柱,旁邊是自動牽引裝置,鐵鏈已經收上來,纏繞在一個大滑輪上,鐵鏈末端有一個鐵勾。秦昀突然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回頭想問小白,她卻不見了。

「袁教授,你還記得我們在火車上找到的玻璃盒子嗎?」秦昀說,「它的頂部有掛環,似乎與這個鐵鉤很吻合,它會不會就來自這裡?」

袁真和腦中靈光一現,「對,玻璃盒中有副魚骨架,顯然跟地下湖有關聯,難道日本人將人送進玻璃盒再沉入水中來觀察水底情況?」

「一定是的,我們得將它再運上輪船。」秦昀又說,「小白去哪兒了?」

袁真和、孫雪麗都搖頭,三人立即察覺到了危險,慌忙四處尋找。

駕駛艙內,劉虎又鼓搗了大半個小時,還是沒有成功,他明白自己對付不了這頭大機器獸,決定放棄。他擦了把汗,剛回過頭來,就見到一張白刷刷的臉正貼著自己,嚇得大叫一聲,摔倒在駕駛台上。

「小白,是你?」劉虎拍拍胸口,「你進來怎麼也不出聲?」

小白將劉虎拉下駕駛台,在引水椅上坐下,看來她打算來試試了。

艙外,秦昀還在焦急的大喊,但小白卻面帶微笑,不做回應,她在享受秦昀緊張帶給她的快樂。秦昀急得方寸大亂,在這一刻,他察覺到小白對他是如此重要。他想下船去看看,正在這時,輪船尾部傳來「嗵嗵」的聲響,輪船劇烈震動起來,「昂——」隨著一聲巨大的汽笛聲,輪船緩緩啟動,撞在船塢右側岸堤上,擦出一片火花,又歪向左側,將擋在前方的鐵鏈撞斷,順帶將船廠內的很多鐵架扯進了河道,船廠頓時大亂。秦昀、袁真和、孫雪麗被晃得東倒西歪,等秦昀好不容易站穩時,他看見小白跑出駕駛室望著他,笑得面若桃花。

秦昀突然很想抱住她。

「你去哪裡了?」他壓制住內心的渴望,強裝慍怒地說,可小白還是笑,眼睛裡的喜悅和柔情溢出來,淌得甲板到處都是。

四人走進駕駛艙,看見劉虎正在滿頭大汗地掌舵,輪船在狹窄的船塢里不時碰撞岸堤,「小白,快來!你怎麼突然跑走了?」在他驚惶失措的大叫聲里,輪船終於駛出船塢,進入到廣闊的地下湖。小白摁亮全艙照明燈和外部航行燈,在茫茫地下湖面,燈光顯得如此渺小,愈加讓人感昧出孤寂來。小白站在劉虎身邊,手把手教他操舵,在寬闊湖面駕駛輪船並非難事,劉虎很快就掌握了基本方法。他們將輪船駛回到火車停放的岸邊,先用人力推出玻璃盒子,再用堤上的吊車將它吊到船尾,吊鉤和拉環恰好相配,玻璃盒子果然來自輪船。

秦昀圍繞玻璃盒子轉了幾圈,撕掉封條,終於看見一個內嵌式按鈕,正要去摁,小白卻一把抓住他,搖了搖頭。秦昀遲疑地縮回了手,他想起來,日本人在將盒子從輪船運到火車,再往地底世界之外運送過程中,始終沒有開啟它,一定是有原因的。最直觀的可能是,玻璃盒子藏有巨大危險。但從外面看,裡面除了三具屍骸和一個黑色設備外,不見任何可能帶來危險的東西。秦昀望著小白問:「怎麼辦?」小白搖了搖頭。之前他們打算逃離地底世界時,因為秦昀忽略小白的提示,導致一個士兵犧牲,現在,秦昀再也不敢一意孤行。他對袁真和說:「袁教授,這個玻璃盒子很邪門,還是先放著吧,我們先進湖看看。」

袁真和點點頭,大家重回駕駛艙,由劉虎駕船,向著地下湖深處駛去。地下湖寬廣無比,這個在地底形成的巨大空洞,讓敦煌的大量地表水流向地底,使得原本有祁連山冰雪融水滋潤的敦煌草場日益沙化。近50年來,敦煌至少有22個地表湖消失不見,大泉河也是這段時間斷流的。往前行駛了五六個小時,都不見任何異樣,也沒有見到岸堤,整個黑暗世界唯一有變化的便是頭頂的石壁,時而高不可見,時而距水面不足三十米,劉虎擔心撞碰頂壁,強打精神注視著前方情況,航速極慢。

最近秦昀心中疑竇叢生,他原以為小白可能出生在地底世界,但現在看起來顯然不是這麼簡單,他有著純凈得讓人毫無邪念的面孔,卻又披滿了讓人困惑不解的神秘。趁大家在船艙昏睡,他悄悄將小白拉到船側一個斜壁上坐了下來,他計畫好好盤問一番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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