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十八歲那年,在又一次被師父責罵後,忍無可忍的葉連濤用一枚鐵蓮子擊碎了師父的咽喉。此後他一直精心保存著這枚鐵蓮子,每到關鍵時候才會用,這東西幾乎從來沒讓他失望過,所以每次他都會小心翼翼地收回。

這次,他要用它對付蕭七。

雖然朱瞻基拒絕了他的好意,但他看得懂太子的眼神,太子喜歡綠如那丫頭,厭惡蕭七這小子。

在黃河上自己幾乎就要得手了,太子必然看在了眼內,但事後並沒有因此呵斥自己。

當年殺師父,是因為這廝從來沒有給自己—個好臉色,打打罵罵更是常事。

殺蕭七,則因為這廝讓太子爺不舒服。

夜很靜,院子里是幾隊巡兵,按戴燁的吩咐,鐵騁的府內是外松內緊。

葉連濤揣著手,溜達到了蕭七的屋外。屋外有一株探出牆頭的大棗樹,這裡是防護的死角之一,是故意露出的破綻,以便讓天妖們進來的。

葉連濤假意走到樹下,似乎要最後一遍檢視死角,實則慢隉地摸到了蕭七的窗下。一隻手探入懷中,他摸到了一張硬硬的紙箋。娘的,天妖這三個怪物,終有一日,自己要將他們都生剮了,給大哥報仇。

窗子啟開,他看到了橫卧在床上的蕭七。

這小子真是命大啊,那次,他居然會陡地沉下去。不過這次他沒那麼好的運氣了,手心這枚鐵蓮子上,至少拴著十多條人命,包括師父那條命。只要稍時,老子略一揚手……

蕭七睡得很沉,很久沒這麼舒服地睡過一覺。

迷迷糊糊中,一個人影向他逼來。暖閣中只有一燈如豆,映得四周黃澄澄的,那影子被拖得格外長。

蕭七猛然張開了眼,他看到了那影子。

那竟是個沒有五官的入!

還來不及驚詫,那人已一刀劈了過來!

蕭七怒喝,拔劍橫封,卻陡然發現自己的四肢竟不能動彈。

中了迷藥?他驚呼,卻發現連口唇都無法張開。眼前刀光閃爍,一刀接一刀地連綿劈來。蕭七看到自己的身體被砍得七零八落……

想到得意處,葉連濤的臉上就現出了一抹陰冷的笑意。鐵蓮子那股帶著冰冷的堅硬感已傳入心底,這是每次得手前的預兆。

驀聽轟然一聲,腦後有巨大的眩暈感驟然傳來。

跟著背心一麻,後背上三處要穴被人瞬間點中。葉連濤不由一凜:糟了,難道老子偏偏遇到了偷襲而來的天妖?

「你怎能如此!」背後傳來冷冰冰的喝聲,心慌意亂之下,葉連濤只覺這聲音無比熟悉,但疼痛、震驚和慌亂,竟讓他分辨不清背後是誰。

昏麻啞死,這是該死的昏穴的力道,好在它在漸漸減弱。

撕痛眩暈感終於散去,葉連濤才發覺自己已被綁在了一張大椅子上。

那張臉也慢慢清晰起來,冷冰冰地望著他:「你知道殿下的規矩,不容有失,務求完滿!你也知道該怎麼辦!」

「胡說!我做錯了什麼?我要去見殿下!」

「不要吵了,殿下很累。眼下我們還得對付天妖!」那人長嘆,猛地掰開了他的手。葉連濤的手心還攥著那張紙箋。

「不,你聽我說,你聽我說……」葉連濤的臉色猶如見了鬼一般,慘白一片。

「我之所以先點你的昏穴,就是要你的手保持原樣!」

那人冷笑聲中,抽出一把匕首,丟在葉連濤身前,接著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殺氣!

蕭七似乎喊了一聲,猛然從噩夢中驚醒。

好在只是個夢。

他有些慚愧為何自己會睡得這般死。透過半啟的窗子望出去,只見院子中仍有稀稀拉拉的親兵在往來巡視。

夜風若有若無,院子的燈籠輝光四射,巡視的親兵們大多是三五人一隊,似乎一切如常。

蕭七剛要舒一口氣,卻忽然發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異常。

一組三人隊列正慢悠悠地行到了庭前,但中間那兵卒的神色僵硬茫然,一左一右夾著他的兩人卻似乎在笑。

白燦燦的燈光下,那笑容頗為詭異。

蕭七的頭皮猛然一麻。

那兩人竟是單殘秋和白昉。

顯然,這二人不知何時神出鬼沒地點倒了兩個親兵,又套上了親兵的服飾。

詭異的是,在四周的巡視的士兵竟然都沒有留意到這形貌陌生的兩人。

「有刺客!」院內響起董罡鋒的大吼。

憑著望斷天涯術對殺氣的超強感知,董罡鋒還是先一刻覺出了異常。

雖知天妖三絕必到,但董罡鋒萬萬料想不到,他們會如此堂而皇之地走到近前,而在他們身後,便是瞪眼巡視的數十名親兵。

「董大人在這裡。」單殘秋竟向董罡鋒咧嘴一笑,「那麼太子殿下必然就在內屋吧?」

「當真是陰魂不散!」董罡鋒橫劍當胸,冷笑道,「閣下施展的,是擾神之術吧,天妖的手段果然層出不窮!」他知道,單殘秋是以目光影響了親兵們望過來的眼神,再配以與他們一般無二的步法,讓他們察覺不出任何異樣。

若非自己對殺氣感知異常,這兩人甚至可以大搖大擺地走入太子的寢室!

董罡鋒的瞳孔收縮,心內卻惴惴不安:據說戴老夫子和鐵將軍已布好了陣勢等他們自投羅網,但這兩入神通廣大,那陣勢真能困住他們么?

他兩人這一呼喝對答,那數十名親兵才醒悟過來,各自拔出刀劍,齊聲吶喊,拔刀沖向二人。

蕭七、綠如和龐統等人也盡皆現身。

哪知便在此時,忽聽有人嘶聲大喊:「不好啦,走水啦!」跟著便見宅子西邊火光衝天,轉眼間便有濃煙滾滾而起。

那些親兵立時不知所措,有人便待轉身奔去救火。

戴燁忙自門內探頭喝道:「誰也不要動,護住這間宅子!」

一句話剛將亂糟糟的眾親兵喝住,就昕宅子外喊聲四起:「殺呀,連雲寨的好漢們到啦!」、「殺了狗官鐵騁,給連雲八鼠兄弟報仇啊!」「冤有頭債有主,不相干的都閃開了!」

喊殺聲自宅外傳來,一時間連破了三道宅門,跟著後院內宅的大門也轟然震開,數十個蒙面漢子揮舞兵刃,沖了過來。

這些人衣衫襤褸,兵刃各自不同,除了尋常刀槍,更有大斧獵叉,顯是附近的山賊。

董罡鋒曾聽鐵騁自誇,近兩年剿匪大見成效,讓周遭的山賊斂跡,卻想不到,偏在這緊要當口,這些山賊突然殺了進來。

「這真是天意!」單殘秋又驚又喜,雖然看這些人的身手平平,但想來定會讓鐵府的親兵們焦頭爛額。哈哈大笑聲中,單殘秋袍袖一揮,和白防並肩向殘劍衝去。

「管八方、呂大腳,你們帶人過去,阻住那些山賊!」鐵騁也閃在門邊,聲嘶力竭地吼道,「退後半步者斬!決不能讓山賊們衝進這間宅子。」

兩個頭目立時帶著數十名親兵迎向山賊。一時間刀槍激撞,喊聲震天。

驀地白影疾閃,只聞刀聲響起,白防和董罡鋒已刀劍交擊了數十下,董罡鋒的衣襟被白昉無孔不入的刀氣割破了七八處,他卻仍然死守不退。

這時蕭七與綠如雙劍連環,自後殺到。

單殘秋厲聲暴喝,雙掌平平推出,這一掌已用上了十成功力。雙絕並肩全力出手,威勢何等犀利,轟然聲響,董罡鋒身子倒飛而出數丈才停下。

跟著劍鳴聲聲,蕭七兩人的快劍都被白昉一輪快刀逼了回去。百忙之中,白防飛起一腳,將從旁衝上的鐵騁踢得破窗飛出。

「連濤,逮來!」戴燁已聲嘶力竭,疾步奔入內屋。

蕭七拼力苦戰,背後已沁出了冷汗。

他知道,太子就在內屋。戴燁做事太過周密,許多計策都謀劃得滴水不漏,但今晚的變故也太多,先是府內起火,再是山賊反攻,莫非這都是天妖的手段?

董罡鋒踉蹌站起,心內也是陣陣發緊,他只知道戴燁安排的一部分,但對那些安排也全無把握,此時不由抬眼向外望去,天妖已現其二,那最神秘的孤星寒必然也到了,但她隱身在何處?

「太晚了!」冷笑聲中,單殘秋揮掌擊碎了一扇檀木屏風,殘碎的木塊如雨點般向蕭七等人激射而去,他則趁機和白昉並肩逼入了內屋。

這座大廳一明兩暗,內屋已是最後一間,雖然軒敞,但卻連窗戶都沒有。淡黃色的紗燈下,朱瞻基愕然立在卧榻旁,冷冰冰的臉上看不出神色。戴燁手中捻著一枚火霹靂,橫身擋在朱瞻基身前,手臂竟微微發顫。

「殿下果然好氣魄!」單殘秋陰森森一笑,「可惜,天命不在你那邊!」

耳聽得門外喊聲大震,鐵騁、龐統、蕭七等人正瘋了般撲來,不敢耽擱,大踏步逼了上來。

驀聽戴燁怒喝一聲:「著!」揚手一枚火霹靂當頭射出。

「黔驢技窮!」單殘秋暗自冷笑,猛然揚手,一把傘形的牛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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