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8)

如果你有個狗一樣的好鼻子,你肯定能在那輛火車上問到幾百種不同的臭味兒。

我對面是個一看就是個常年累月乘坐火車的油子,這夥計一上車就表現出了對車上惡劣環境的極度適應。左手摳著骯髒大腳右手往嘴裡不斷的輸送油膩的肉食和啤酒,一邊鏗鏘有力的咀嚼一邊不失時機的與身邊的每個人交談上幾句,每拿出一樣油汪汪的肉食菜肴還要向我們友好的比劃一圈,輪到我時,我也像其它人一樣滿臉堆笑的擺擺手,甚至還說句「謝謝!」

過道上或多或少的還有些沒座的乘客,有的站著聚精會神的看著別人打牌,有的靠著椅背拚命的吸煙耗時間,有的被煙熏的昏昏欲睡乾脆坐在了地上,乘務員推著那架堆買垃圾食品的車子披荊斬棘一般的來回穿梭不止,地上橫七豎八睏倦不堪的人們不得不一次次掙紮起身怨聲載道的給「坦克」讓路,老人們還時不時宿命的感慨「人這一輩子,真是啥罪都得遭啊!」

每次食品車碾過人群經過,我身邊的一位老漢總是對車上的一種或幾種酒肉菜肴表現出極大的興趣,但他身邊的老婦卻總是表現出極大的厭惡並用憎恨的眼光狠狠審視老漢,老漢大多都不得不悻悻的放棄自己的主張,但也有時會一副豁出去的架式不顧勸阻的買上一兩樣以正形象,當然也是挑些最便宜的豆腐乾榨菜什麼的。

我在學校其實也算是個出了名的邋遢粗俗之徒,可是沒想到在這裡,還是顯得不合時宜的鬱鬱寡歡和孤芳自賞,讓別人一看就像個有點文化的知識分子,這讓我真他媽的十分尷尬和沮喪,就像那些浪蕩街頭的妓女竟然被誤認成是打扮的過於艷麗的良家婦女一樣渾身不自在。

半夜裡我正痛不欲生的在有限空間的座位上變換著各種不同的姿勢半夢半醒的睡著,車廂內突然想起一片大聲的叫喊吵鬧,我驚醒著抬頭看了看自己的行李,又朝對邊望了望,是一群民工打扮的瘋狂賭徒在不要命的大喊,周圍圍著一群小賭棍們紅著眼的觀戰,所有人都用一種土話在喊什麼牙死,問了問才明白喊的是「一把押死!一把押死!」

吵鬧聲持續了沒幾分鐘人群便陸續散去,我抬頭望時時剩下個穿著髒兮兮西服的人趴在桌子上號啕大哭。不一會兒,便有乘警「聞訊趕到」帶走了西服,對面那個火車油子告訴我這傻逼肯定倒大霉了,錢被騙了不說可能還得被關幾天。我這才完全驚醒感到社會險惡,原來剛才那幫猛喊的肯定都是一夥的「托兒」,可我卻一點也沒看出來。「哪乘警是不是假的?」,我問那個老油子,「他們!他們真的和假的有什麼區別嗎?」沒想到這個很是讓人討厭的火車油子還能說出這樣哲理的話。

48個小時原來是這麼殘酷的一個概念,我在裡面死去活來,我甚至都把自己前半生的所作所為作了一遍深刻的檢討總結,可還是剩下了一大半時間無事可干,由於買不到安眠藥,我只好把它們統統用來想像見到楊紅之後的美妙。

如此齷齪惡劣的環境里都還可以隨時隨地輕而易舉的勃起,足以說明我的風華正茂和想像力之驃悍。

在我那件嶄新的白色T恤被車裡的煙霧徹底熏成暗黃色時,廣播員作了報告:乘客們請注意,下一站本車終點站上海馬上就要到了。

只有參加過新中國第一次原子彈成功試爆的科學家們才能理解我此刻的心情。

其他人都是白扯,包括後面那次搞氫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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