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帕里斯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頭冒出了水面。

多麼不可思議啊,我一直確信自己是在下沉。

海水一刻也不停歇,將我推向更多的岩石,一塊塊的岩石猛烈而有節奏地直撞我的後背,把我肺里的水擊了出來。大量的海水如湍流般從我的嘴巴和鼻子里涌了出來。海鹽刺激著我的嘴鼻,肺里火燒火燎,喉嚨被水堵住簡直不能換氣,岩石還在不停地撞擊我的後背。儘管周圍波浪起伏,我卻停留在原地。除了朝我拍打過來的海水,我什麼也看不見。

「呼吸!」一個急切、焦慮的聲音命令道。我認出了這個聲音,心裡感到一陣刺痛——因為這不是愛德華的聲音.....

我沒法照他說的做,從我嘴裡源源不斷流出的水根本不給我機會呼吸,胸腔里滿是冰涼的海水。

岩石又一次猛撞我的後背,正好撞在兩片肩胛骨之間,肺里的海水又湧出了許多。

「呼吸,貝拉!快!!」雅各布著急地說。

我的眼前出現了無數的黑點,它們越變越大,幾乎擋住了所有的光亮。

岩石再次撞了我。

這岩石不像海水那麼冰涼刺骨,它撞到我時,我感到它是熱乎乎的。我這才意識到,是雅各布的手在幫我把肺里的水拍擊出來。

那個拽我離開大海的鐵棒也是.....熱乎乎的....我一陣暈眩,黑點終於遮擋了一切.....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我不喜歡這一回的感覺——比不上剛才那一回。眼前黑漆漆的一片,沒有什麼可以看,沒有什麼值得看。轟鳴的海浪聲漸漸消失於黑暗之中,變成了寧靜的、輕柔的流水聲,這聲音似乎是從我耳朵里發出來的.....

「貝拉?」雅各布叫道,他的聲音還是那麼焦慮,但沒有先前那麼急切,「貝爾!親愛的,能聽見我說話嗎?」

我感到天旋地轉,腦袋裡就像注入了洶湧的海水一樣翻騰著....

「她失去知覺多長時間了?」另一個人問道。

這個不屬於雅各布的聲音讓我一驚,我的神志逐漸清醒。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是靜止不動的,沒有海水推動我——有波濤起伏的感覺是因為我頭暈目眩。身下是平展的、靜止的地面,我的胳膊能觸到地面上的沙礫。

「我不知道。」雅各布著急地回答,他的聲音如此之近,有一雙手——這麼溫暖的手一定是他的——撫開了我臉頰上的濕發,「幾分鐘吧?把她拖上岸沒花多長時間」

之前聽見的寧靜的流水聲並不是海浪發出的聲音——是我大口地呼氣、吸氣的聲音。每一次呼吸都是煎熬——呼吸道像是被鋼絲絨摩擦過一樣皮破肉綻,接觸到空氣就是一陣揪心的刺痛,但至少我能呼吸了。

我渾身冰涼,刺骨的冰雨從天而降,擊打著我的臉和手臂,真是雪上加霜。

「她在呼吸,她會醒過來的。我們不能讓她待在這麼冷的地方,她的臉色有些嚇人.....」這一次我認出了山姆的聲音。

「你覺得可以移動她嗎?」

「她跳下來的時候有沒有傷到背或者其他什麼地方?」

「我不知道。」

他們猶豫了片刻。

我試圖睜開眼睛,費了好大的勁總算成功。我看見暗紫色的雲層向我投來無數冰冷的雨滴。「傑克?」我低啞地說。

雅各布的臉立即出現在我眼前。「噢!」他喘著粗氣,如釋重負,他的眼角掛著雨水,「哦,貝拉!!你還好嗎?能聽見我說話嗎?有沒有哪裡受傷?」

「只有——我的——喉嚨。」我結結巴巴地說道,嘴唇瑟瑟發抖。

「我們帶你離開這裡。」雅各布說道。他把胳膊伸到我背下,輕輕地將我抱了起來——就像抬起一個空箱子。他赤著的胸膛十分溫暖;他聳著肩,為我擋住雨水。我沒精打采地將頭倚靠在他的手臂上,茫然地盯著洶湧的海水,看著海水衝擊他身後的沙灘。

「好了嗎?」我聽到山姆問道。

「好了,這裡交給我吧。你回醫院去,我過了一會兒到那裡找你。謝謝,山姆。」

我的腦袋裡還是一陣眩暈,完全不理解他在說些什麼。山姆沒有回答,周圍一點聲響也沒有,我想他可能已經走了。

雅各布抱著我離開,海水捲起了我們身後的沙石,似乎因為我的逃脫而怒氣沖沖。我疲乏地盯著海面,一點亮色吸引了我遊離的目光——在海灣深處,黑色的海水之上跳躍著一團紅色的火焰。這個景象簡直不合常理,我懷疑自己仍處在神志不清的狀態。我的腦海里想的儘是漆黑、翻滾的海水——還是那個迷失方向、不分上下的我,我迷失在深海中......但是,雅各布卻能.....

「你是怎樣找到我的?」我嘶啞地問道。

「我有線索,」他說道,他抱著我在雨中一路小跑,沿著海灘朝大路跑去,「我跟著輪胎印找到了你的小卡車,然後聽到了你的尖叫......」

他身子一抖,「你為什麼要跳呢,貝拉?你沒有發現暴風雨來了嗎?難道你就不能等等我?」他的語氣顯得有些惱怒,如釋重負後的輕鬆感消失不見了。

「對不起,」我小聲說道,「我太蠢了。」

「對,確實蠢。」他點點頭贊同道,頭髮上的雨水滴落下來,「你能不能等我在你身邊的時候再做這些蠢事?如果知道你會背著我跳懸崖,我根本沒法集中精神干自己的事情。」

「當然,」我滿口答應,「沒問題。聽上去我就像一個嗓音沙啞的煙鬼,我清了清嗓子——立馬露出痛苦的表情,似乎有把匕首插入了喉嚨,「今天發生了什麼事?你們......找到她了嗎?」儘管緊挨著他溫暖的身體,我並不覺得太冷,但一提到這件事,我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雅各布搖了搖頭。我們到了大路上,他仍然朝著他家慢跑。「沒有,她逃到海里了——吸血鬼在水裡比較有優勢。這是我趕回來的原因——我擔心她會游上岸,而你總是待在海灘邊....」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喉嚨有些哽咽。

「山姆和你一起回來的.....其他人也都到家了嗎?」我不希望他們還在外面搜尋她。

「對,也許吧。」

我在雨中眯縫著眼睛,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中充滿憂愁和痛苦。

我突然間明白了剛才沒有理解的那些話。「你說過......醫院,剛才對山姆說的。有人受傷了嗎?他和你們搏鬥了?」我的嗓音徒然抬高了八度,再加上喉嚨的嘶啞聲,聽上去怪怪的。

「不,沒有。山姆和我回來的時候,恩布里在家裡等著告訴我們一個消息。是哈里·克里爾沃特在醫院,哈里今天早上心臟病發作。」

「哈里?」我搖了搖頭,不願相信他的話是真的,「噢,不!查理知道了嗎?」「知道了,他和我爸爸都在醫院。」

「哈里不會有事吧?」

雅各布的眼神又流露出一絲猶豫:「現在的情況很不妙。」

突然間,我的內心充滿了負罪感——為了愚蠢的懸崖跳水而深感內疚。這個時侯大家擔心的人不應該是我,我在不恰當的時間做了不恰當的事情。

「我可以做些什麼?」我問道。

這時,雨停了。直到雅各布穿過屋子的大門,我才意識到我們已經回到他家,暴風雨仍在猛烈地擊打著屋頂。

「你可以待在這裡,」雅各布邊說邊把我放在沙發上,「我不是開玩笑——就待在這裡,我去給你拿些乾衣服。」

雅各布在卧室里粗手粗腳地找著衣服,我讓眼睛逐漸適應屋裡的黑暗。比利不在,狹小的客廳顯得空蕩蕩的,甚至有些荒涼,似乎帶著什麼不詳的預兆——也許是因為知道他在醫院裡,我才會有這種感覺。

雅各布很快回到客廳,他扔給我一堆灰色的衣服。「你穿肯定太大,但這些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了。

我,嗯,出去一下,這樣你可以換衣服。」

「那裡也別去,我現在太累,還不想換,和我待在一起。」

雅各布在我身旁的地板上坐下,背倚靠著沙發。我懷疑他很長時間沒睡過覺,他看上去疲憊不堪。

他把頭靠在我旁邊的坐墊上,打了個哈欠:「也許我可以休息一下.....」

他閉上眼睛,我也合上眼睛。

可憐的哈里,可憐的蘇。我想,查理一定會受不了,哈里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之一。儘管傑克已經作了消極的判斷,我仍迫切地希望哈里能恢複健康。為了查理,為了蘇,為了莉亞和賽思.....

比利家的沙發正靠近電暖爐,我覺得暖和多了,雖然衣服還是濕漉漉的。我的肺疼痛不已,這種疼痛讓我一直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而不是令我保持清醒。也許現在不應該睡覺.....難道溺水造成的腦震蕩?雅各布開始輕輕地打鼾,他的鼾聲像溫柔的搖籃曲撫慰人心,我很快便進入夢鄉。

很長一段日子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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