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魔鬼(2)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傷心,我並不是不知道這一天總會到來的,只是,沒想到雅各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沒有了以往的粗魯的自負而是極度的痛苦,他的悲傷仍困擾著我,困擾著我胸膛內某個深深的地方。這是不同的痛苦,這痛苦傷害了雅各布,也傷害了愛德華。雅各布不是平靜離開的,雖然我看不到,但仍能體會,這是唯一能確定的。

我是這麼自私,是這麼傷人,我困擾著所有我愛的人。我就像《呼嘯山莊》里的卡西,只是我的選擇要比她的更好,沒有邪惡,沒有軟弱,但是我處在這個位置上,哭泣著,我沒有任何辦法讓事情朝對的方向發展,就像卡西一樣。

我不能允許這傷害再影響我的決定,太微弱了,也太晚了,但是現在我得做正確的事,也許對我來說已然如此,也許愛德華不能帶回他,到那時我得接受,還得繼續我的生活,愛德華再不會看到我為雅各布·布萊克流淚,不會再有淚水了,現在我就在用冰冷的手指抹去殘留的眼淚。

但是,如果愛德華帶回了雅各布,要是那樣,我必須得告訴他離開吧,再不要回來。

為什麼這麼痛苦?比對我其他的朋友,安吉拉,邁克,說再見要困難得多呢?不該這樣的,這不該讓我難過的,我已經擁有我想要的了,不能兩個都要,因為雅各布只能是我的朋友,是該放棄的時候了,一個人怎麼能滑稽到如此貪婪呢?

想擁有雅各布留在我生活里的可笑想法,我必須得克服,他不能屬於我,不能是我的雅各布,因為我已經屬於別人了。

我慢慢地往回走,感覺雙腿沉重,當我回到空地,敏銳的陽光晃著我的眼睛,我瞥了一眼塞思——他在他的松針葉窩裡一動沒動。我看向別處,避開他的目光。

我感覺自己的頭髮蓬亂,就像美杜莎的蛇亂繞在一起,我猛地用手指縷縷,但又放棄了,誰會在乎我什麼樣子呢?

看到門口的水壺,我拿起來晃了晃,有水的碰撞聲,我擰開蓋子,喝了一口冰涼的水,旁邊有些吃的,但是一點兒也吃不下,於是開始在這塊明亮的空地來回踱步。我能感覺到塞思的目光在盯著我,因為自己沒法看到他,有種感覺他又變成男孩兒了,而不是巨大的狼,那麼像以前小時候的雅各布。

我想通過塞思吼叫或是別的方法告訴我雅各布是否正在回來,但是我沒有,雅各布是否回來並不重要,如果他沒回來也許會更簡單些。我真希望自己能有辦法找回愛德華。

就這這時,塞思哀嚎一聲,站了起來。

「怎麼了?」我問他,自己顯得這麼愚蠢。

他沒理會我,在樹林的周邊來回小跑,鼻子指著西面,他開始低聲咕嚕著。

「是別的什麼人么,塞思?」我問道。「在場地里?」他看看我,只是輕輕地吠道,然後又機警地把鼻子轉回西面,耳朵放鬆,又開始吼叫。

為什麼我這麼愚蠢?我在想什麼,為什麼讓愛德華離開?我怎麼能知道正在發生什麼?我又不懂狼語。

我的脊椎因為恐懼感到一陣冰涼,要是戰鬥開始了怎麼辦?要是雅各布和愛德華越來越靠近了怎麼辦?要是愛德華決定加入戰鬥了怎麼辦?

我的胃裡就像有一團冰塊,要是塞思因為沒法到圓形場地幫忙而煩擾,他的吼叫只是種自我剋制怎麼辦?要是雅各布和愛德華正在森林裡的某個地方打架怎麼辦?他們不會那樣的,他們會么?突然一陣冷戰讓我意識到他們會的,想起早上緊張的僵局,我怎麼就沒意識到那可能會發展成打鬥呢。

不管如何失去他們倆,我都無法承受。

我覺得自己的心都凍結了。

在我還沒因為恐懼崩潰之前,塞思慢慢地在胸膛里轟隆隆地低吼,接著不再觀察,轉身回到剛才休息的地方,這讓我平靜了些,又讓我有些氣憤,他就不能用爪子在地方畫個信息或是別的什麼?來回的踱步讓我出了很多汗,我把外套扔進帳篷,然後煩躁地朝樹林的中心走去。

塞思突然又跳了起來,後背的毛警覺地豎立起來,我環顧周圍,但什麼也沒看到,要是塞思再這樣,我就會用松果打他。他吼吼,低沉的警告著,朝西面的邊緣鬼鬼祟祟地走去,我很是厭煩。

「只是我們,塞思,」雅各布在一段距離遠的地方喊道。當我聽到他的聲音時,心臟突然猛地加速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肯定只是害怕自己現在該怎麼辦,肯定是這樣的。真不敢相信他回來了,這看起來沒什麼好處。

愛德華先出現的,他平靜的面無表情,當他從陰影里走出來時,陽光在他的皮膚上閃耀,塞思盯著他,目不轉睛。愛德華慢慢地點點頭,額頭緊皺。

「是的,這是我們都需要的,」在他轉向對大狼說話時,自言自語道。「我想我們沒必要驚訝,但是時間緊迫,請讓山姆告訴愛麗斯把時間再看的準確點兒。」

塞思立刻深深的點頭,好希望自己也能吼叫。當然,他現在能點頭了,我轉過腦袋,很煩惱,意識到雅各布就在那兒。

他背對著我,面對著剛才來時的路,我小心翼翼地等著他轉過來。

「貝拉,」愛德華喃喃道,突然就來在我旁邊,低下頭看著我,但是眼神空洞,他慷慨的行為還沒有結束。此刻我比任何時候都需要他。

「情況有點兒複雜,」他小心地告訴我,但並不擔心。「我會帶著塞思離開,不會走遠,但是我不會聽的,我知道你不想要聽眾,不管你如何選擇,都沒關係。」

最後,難過還是影響了他的音調。

我再不能讓他傷心,這將是我一生的使命,再不能因為我讓他的眼神悲傷。

我太痛苦了根本沒法再問他問題,現在,我也不需要問什麼了。「快點兒回來,」我低語。

他輕輕地用嘴唇吻我一下,然後和塞思消失在森林裡。雅各布還站在樹林的陰影里:我沒法看清他的表情。「我很著急,貝拉,」他粗魯地說道。「為什麼你就不能忘了我剛才的行為呢?」

我咽了下口水,喉嚨突然很乾,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說出話來。「說關鍵的,然後了結吧。」

我深吸了口氣。

「我很抱歉,我是個糟糕透了的人,」我抱怨道。「很對不起我這麼自私,真希望我從沒見過你,那樣我就不會傷害你,我保證,我不會再做什麼了,我會離你遠遠的,我離開這裡,你不會再看到我了。」

「那並不能表示歉意。」他苦苦地說。

我沒法再大聲了:「那告訴我怎麼做才對。」

「要是我不想讓你離開呢?要是我想你留下呢,只是自私或別的?如果你想補償我,我什麼都不說呢?」

「那樣對什麼都沒好處,傑克。當我們有著不同的想法時,再讓我留在你的身邊是錯誤的。這不會朝好的方向發展,那樣我會傷害你的,我不想再讓你傷心了,我恨那樣。」聲音愈來愈弱。他嘆口氣:「夠了,不需要再說什麼了,我懂了。」我想告訴他我會有多麼的思念他,但是我咬住了舌頭,說出來也不會有什麼幫助的。他靜靜地待了會兒,凝望著,我剋制著自己不去伸手安慰他。

然後他突然抬起頭。

「那麼,並不是你一個人有自我犧牲的能力,」他說著,聲音越來越強硬:「在這個遊戲里有兩個人。」

「什麼?」

「同樣的,我讓自己變得也很壞,是我讓你面對這些痛苦的抉擇,本來開始的時候我該放棄的,但是我也傷害了你。」「這都是我的錯。」

「在這一點上,我不會讓你獨攬自責的,貝拉,或是所有的榮耀,我知道該怎麼自我救贖的。」

「你在說什麼呢?」我要求道,突然他狂亂的眼神讓我很害怕。他抬頭看看太陽然後沖著我笑:「那即將發生的相當嚴重的戰鬥,我想就靜靜地死去並不那麼困難。」

他的一字一句在我的腦海中慢慢下沉,讓我無法呼吸,憎恨所有讓雅各布在我的生活中完全消失的意圖,我無法意識那把插向自己的刀到底有多深了。

「噢,不,傑克!,不要,不不不,」我非常恐懼。「不,雅各布,不,求你,別,」我的膝蓋顫抖著。

「有什麼區別呢,貝拉?只是這樣,對所有人來說都更方便些,你甚至沒必要離開。」

「不!」我大喊著。「別,雅各布!我不會讓你那麼做的!」「你怎麼阻止我?」他嘲弄著,不痛不癢地微笑著。「雅各布,我求你好么,留在我身邊。」要是我動一動,準保會跪在地上。

「你只會待在我身邊15分鐘讓我錯過了戰鬥?只要你認為我又安全了你就會離開我的?你一定在開玩笑。」

「我不會跑了,我改變主意了,我們會做到的,雅各布,我保證,別走!」

「你在撒謊!」

「我沒有!你是知道我是個多麼糟糕的撒謊者的,看著我的眼睛,如果你能保證,我會留下來的。」

他表情麻木:「然後我會是你婚禮上的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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