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恐布的一夜

離黃昏還有兩個小時,巡捕房的大門又一次啟動。一個大漢被推出來。他走出巡捕房,朝天狠狠地罵了一聲:「奶扔的。」那聲音簡直象只野狼在秋天的荒野上長嚎,讓人聽了心裡發怵。大鐵門裡的巡捕,深知此人的暴燥。也許是擔心大漢會返身衝過來,同他們清算這十天舊賬,連忙鎖緊大門,躲到巡捕房的深處。看得出,他們是一分鐘也不想再同這個大漢一起呆下去了。

一陣涼風襲來,他打了個寒戰。寒戰過後,他變得更清醒了。

他忽然想起什麼,連忙從衣兜里掏出那張不知是什麼人,在什麼時候塞進去的字條。

「今夜投宿香雪飯店727號。」字條是這樣寫的。

「香雪飯店?」他知道這是東京一家有名的大飯店。一晚上的宿費足夠黃包東夫掙上幾個月的。他還清楚,在這個飯店裡,只要肯花錢,每夜都可以攤一、二個漂亮和姑娘來解悶。

一想到女人,他的心裡便蠢蠢欲動,在巡捕房這十天,雖說他並未受多少苦,可整整十天未能摟上一個女人,這簡直是要他的命。一種並非食物可以解決的饑渴使他煩臊不安。

「媽的,被這些蠢豬押上十天,老子早晚要算這筆帳的!」

他真後海,十天前不該接受川島的那份「禮物」。即使接受了,如果能及時扯斷那打著蝴蝶結的紅綢絲帶,檢査一下這份「厚禮」,也不至於會不明不白地被關進巡捕房。他媽的,自己帶著那份倒霉的「厚禮」,居然在租界里大搖大擺地逛了一天,鬼知道,在這份厚禮中居然藏匿著幾公斤的毒品。他現在完全明白了,川島這個老混蛋,是想借外人之手除掉自己,至少是想把自己攆出東京,然後獨霸東京。

販運幾十克海洛因就可以判上十年八年的。

這幾公斤,正是個無期徒刑的價碼。川島,你他媽的可真夠狠毒的呀!你就不想想,老子一旦出來還有你的活命嗎?

俗話說:「一山不養二虎」,誰死誰活?老色鬼,就看誰命大了。

就象當初被稀里糊塗地關進鐵籠子里一樣,如今又莫名其妙地被放了出來。聽巡捕說,是一位地位相當顯赫,而又不願露出名字的要人,花重金將他保釋出來的。是誰肯干這種好事?

當然也是一件險事。難道他就不怕得罪東京的地頭蛇川島?

「管他的呢,只要出去就好!」他不想再費心思想這沒邊沒沿的事。

在租界的一家酒館裡,他美美地吃上了一頓十天來最可口的飯菜,其實這飯菜同他往日的便餐相比已經遜色多了,離開酒館,他終於在天黒前趕到的香雪飯店。

看來,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他一進香雪飯店,就被衣著整潔的侍應生,彬彬有禮地引到,輕易不接待客人的「727」號房間。直到他走進客房後,侍應生也沒弄明,為什麼香雪飯店價格昂貴的「727」號客房接待的竟是這麼一個衣履不整的醉漢。

難怪侍應生疑惑不解,半小時前,他這身狼狽不堪的裝束,曾引起兩個巡捕的注意,並且找了點麻煩。火氣一向很旺的他,懶得同巡捕搭訕,他按照自己的習慣,用拳頭回敬了對自已欠禮貌的人。真掃興,還不等他舒展開筋骨,那兩個黑熊似的巡捕,便橫躺在地上不作聲了。為了少惹麻煩,他皺著眉頭,一手一個地將這兩位巡捕先生,扔到江邊堤壩下從無人問津的陰溝里。

他是誰?大概無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不過,他的綽號卻大名鼎鼎,提起「冷麵殺手庄野」,在紙醉金迷的東京幾乎無人不曉。「冷麵殺手」,他喜歡女人,特別是那些從未同男人睡過覺的姑娘。此外,他殺人更在行,只要是他想除掉的人,絕無生路。

在東京,恨他的人比怕他的人更多,可恨歸恨,不論是誰,又都願意同他結交。

自從棄大板涉步東京,我行我素,靠著渾身的功夫,兩手的槍法,倒也活得痛快。在他看來,人生只有兩大樂趣,一是殺人,二是睡女人。他享盡了人間的清福,也飽嘗了世上的艱辛。一日王侯、一日乞丐,這就是他的生活。這不,遭受陷害,他被抓進巡捕房。偌大個家業,一夜之間,被迫賣個精光。這筆財產是在大板殺野氏三口用命換來的,不知為什麼,又突然被釋放。

他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川島了結這筆帳。

「727」號客房,華貴的簡直可以同英國女皇的內室相比,他的目光被那張足可以躺下四個人的彈簧床吸引住了。更準確的說,他是被斜卧在床上的女人吸引住了。

庄野毫不懷疑,將自己保釋出監,直至使自己住進有這樣一位令人賞心悅目的姑娘陪伴的客房,一定是一位非常了解自己癖性的人所為。

屋內的燈光半明不暗,在庄野看來,這正是同女人幽會最合適的光線,庄野並未急於撲到床上。

庄野再一次環視了一遍這陳設豪華的「727」號客房,並企圖發現點兒什麼,這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每到一處,他總要摸透環境,找到退路,一個以殺人為職業的刺客,不能不隨時預防被人所殺。

庄野走到牆邊,下意思地敲打著牆壁。他繞過沙發,來到緊閉的窗前推了推窗扇。最後,他的目光落到虛掩著的衛生間門上,他順著牆邊走過去,仔細聽了聽裡邊的動靜。他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庄野不慌不忙地推門走了進去。

散發著汗臭味的衣褲,被毫不客氣地扔到衛生間的角落裡。頓時,衛生間內熱氣騰騰。

十幾分鐘後,庄野披著一件起碼要值上千元的浴衣走了出來。他毫不愜意地摸了摸剛剛修飾過的下頦。看起來,「727」客房除了過份奢華外,沒有其它可疑之處。至少沒睡覺前,他可以盡情地享受一個女人可以給他的全部溫柔。

庄野回到卧室,他看見那個姑娘仍然斜卧在床上在等著他。他注意到姑娘身上的那副薄如蟬翼的乳罩和肉色的三角內褲已經扔在床下的地毯上。

「不錯,的確是個美人。」庄野走到床前,滿意地端詳著。姑娘那美麗的面容,那充滿著柔順、羞怯、猥褻的笑意的醉人的眼睛,那由於舔吮而顯得潮潤的綿軟的雙唇,透視出一種剛剛成熱的女性的強烈的誘惑力。庄野頓時覺得一股熱血從腳底涌到頭頂,他的呼吸變得更加急促,一種強烈的佔有慾使他無法再平靜下來。已經整整十天沒有撫摸女人那滑膩、柔軟的胴體,而面前躺著的又是這樣一個最能喚起男人慾望的姑娘,庄野那被壓抑的情感,突然象火山爆發一樣飛崩出來,他甩掉浴衣,向那軟綿綿的肉體撲去。……

暴風雨終於過去了,庄野渾身酥軟地躺在姑娘的身邊,而那終初試風雲的姑娘,似乎興味未盡,她殷勤地為庄野擦拭著胸膛上的汗漬。

庄野累了,他的眼皮開始沉重起來,他將姑娘的手,從自己的胸膛上挪開,冷漠地對姑娘說:「如果已經有人給了你錢的話,你現在可以走了。」

姑娘坐起來不解地望著庄野。

庄野解釋道:「我睡著的時侯不喜歡有人待在身邊。」

姑娘明白了庄野的意思,她就象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似的穿上衣服走了。

待姑娘走後,庄野也換上了睡衣。一陣陣難熬的瞌睡襲來,他終於支持不住了。庄野還未來得及打個透心的哈欠,如雷的鼾聲便灌滿了房間。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一根始終保持著警惕的神經突然喚醒了庄野,他猛地睜開了眼睛,隱約聽到了一點點極其微弱的聲音。他判斷地向房門方向望去。那聲音微弱極了,即使在這靜謐的深夜,也很難為人發覺。借著窗外月光,庄野清楚地看見,鎖好的門把手,輕輕地轉動著。庄野不覺心頭一顫,奶奶的!看樣子還是個老手,庄野未來得及細想,一骨碌從床上翻身滾到鋪著地毯的地面上。別看庄野體大無比,可他那翻身落地的動作競輕得象根鴻毛。

房門被無聲地打開了。顯然,門樞早已被人潤滑過。一條黑影敏捷地閃到屋內。爬卧在地上的庄野,借著窗外的月光看個清楚。此人黑衣、黑褲,膝間系著一條足有三寸寬的板帶,頭戴一頂說不準顏色的禮帽,面帶黑紗,難以辨認。最顯眼的是黑衣人手裡的那支匕首,在昏暗的房間里寒光閃閃,冷氣逼人。黑衣人踮著腳,幾步竄到床前,手起刀落,動作利索。看這一招一式,此人決非初試鋒芒者。好在,這場面庄野見著的多了,他卧在地上,繼續觀望著黑衣人,並不急於露面。

黑衣人刺了個空,他不禁輕輕地「嗯」了一聲,正待轉身,庄野「騰」地從地上躍起來。

「兄弟,一進屋怎麼連聲招呼都不打?」庄野拍了一下黑衣人的肩膀。

黑衣人並未急於回答,他慢慢抬起身子,突然,持刀的右手猛地向後扎去。就在刀尖將要觸到庄野小腹的一霎那,庄野一把抓住黑衣人的右手。

「你太不懂規矩了!」庄野將黑衣人推倒在床上。庄野鄙夷地瞟了一眼黑衣人。走到床頭櫃前,為自己滿滿地斟了一杯酒。他一邊喝一邊向黑衣人問道;「是誰讓你來的?」

黑衣人從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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