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獵場槍聲

寒風凜凜的冬天來到了。

羽山帶著以還沒有犯罪前科的真名取得的持獵槍許可證,和一隻以三十萬日元才到手的愛犬,來到了相模平原的野雞獵場。

那是一個星期天。

愛犬是只名叫査理的三歲塞特種獵狗。在能發瘋般奔跑的美洲野外試驗系的獵犬稱霸的今天,有著英國古老血統的査理,在這獵場上顯示出了頭腦的機靈和動作的敏捷。

在落葉的雜樹林和矮竹叢間的芭茅叢前,査理突然停止了搜索,它身上黑白相間的毛色在陽光下熠熠發亮。

羽山在歐式輕自動五連散彈槍的彈管里又上了兩發子彈。左腳在前,作好了瞄準姿勢,他把重心放在右腳上,不管獵物向何方逃竄都能立即調轉槍口。

查理伸著尾巴悄悄接近笆茅叢,它用鼻尖嗅到了在芭茅中縮成一團的野雞。突然,它猛地一竄,鑽過矮竹叢,對著開闊的雜樹林吠叫起來,這是在向主人報告獵物的蹤跡。

那裡面好象至少有五隻以上的野雞,它們一定緊縮著羽毛,將身子蜷伏在落葉中,象被傕眠術鎮住似的,但又拚命地搖動著小腦袋想方設法地想往暗處逃去。它們的羽毛顏色與周圍顏色雜混難辯,羽山看不清楚。

「上!」

他向搖晃著尾巴,汪汪叫的查理下達了命令。然後嫻熟地舉手把槍舉靠在肩頭。

査理跳進芭茅叢,從它身體下飛出七隻發山驚叫聲的赤黃色的野雞。

查理堵住了去幽暗的竹叢的路,那些野雞隻得往明亮的雜木林方向飛去,有兩隻在羽山前面的右斜方,其餘的正往左方飛著。

羽山的槍響了。射幅較寬的八號散彈只一發就擊中了右斜方的兩隻。

幾乎是在同時,羽山熟練地調轉槍口再向左邊飛著的野雞連射過去,三發打下兩隻。槍里還剩下一粒子彈。

逃出槍口的野雞消失在樹林外……

羽山在乾枯的落葉上坐下。從美軍工作服的口袋裡掏出煙,用「龍松」牌防風打火機點燃。這時,查理在把他擊落的野雞一隻一隻地用嘴叼過來。

羽山拿出小刀,剖開一隻野雞的腹部,取出內臟,用小枝條和鐵絲從雞屁股把腸子掏了出來。

突然間,查理吼叫起來。

一隻幼小的褐色白斑的嚮導獵狗銜跑了羽山擊落的最後一隻野雞。

查理狂叫著,頸毛豎了起來,衝過去猛撲那盡嚮導獵狗。它輕而易舉地就咬住了那隻獵狗的耳朵。那隻獵狗只得放下口中的獵物,慘叫起來。

雜樹林中傳來跑動聲,是人的腳步聲。緊接著,出現了兩個男人。

一個是五十七、八歲左右的瘦高個,很有點英國紳士的風度。另一個是隨從模樣的二十七、八歲上下的健壯青年。

兩個人都穿著瀟洒的獵服。年老的那位扣著一支二十號細長雙筒槍,年輕的那位除背了一個似乎很重的登山包之外,還杠了支超輕型十二號自動散彈槍。

「査理,放開!」

用眼睛的餘光瞟著那兩人的羽山命令道。

查理按住嚮導獵狗並不放開。獵欲和獨佔欲表現得異常強烈。作為獵犬決不把主人擊落的獵物讓給別人,這是無可厚非的。

「查理,不要!」

羽山上去抓住愛犬的頸圏分開了兩隻獵狗。嚮導獵狗仰面躺著,一時還動彈不了。它被嚇壞了。

「失禮了。」

那位長者從羽出後面說道。看見兩隻獵狗旁邊的死野雞,便馬上明白了兩狗相爭的緣由了。

羽山轉過身來。年老的是東和銷售公司的經理橫井,滿嘴銀色的胡茬子。

「哪裡,我這隻狗才……」

羽山彬彬有禮地微笑答道。

在同橫井交談前,羽山已三次與橫井在同一獵場打獵了。起初還考慮去應聘當橫井的司機,但如果用真名的話,就會因哥哥的事暴露真面目,如果用北川這個假名的話,一查就會了解到有前科,所以才想到與愛好打獵的橫井在獵場結交的主意。

「「哪裡的話——」

橫井小聲地說,然後吩咐身邊的青年道:

「吉澤君,去把傑斯帶到這兒來。」

「請等等。照我看,今天並沒有決出勝負。怎麼樣?一起干,好嗎?比起單幹來,小組的機會便多些。請收下這些好嗎?我這樣說有些不恭,不過如果今天把這些算上,就要超過定數了,就只好打鴿子了。」

羽山說道。

他命令查理到後邊去,並把一隻掏了腸子的野雞交給橫井的隨從吉澤。按通常的規矩,獵取野雞的定數最多每人每天五隻。

「真有意思,我很願意收下。其實,這隻傑斯的父母好多次都勝過了野外試驗獵犬的。不幸被人偷走了。這條傑斯狗正如您看見的那樣是條幼犬。只要想買就能買到一條好狗,但總覺得那兩條狗會回來的。」

「我很理解您的心情。」

羽山一本正經地說。以野雞作釣餌偷了那兩條狗的就是羽山。現在那兩條狗正躺在泥土中。

「啊,我忘了介紹。這是我的名片。」

橫井遞上名片。這不是商業用的,而是一般交際用的,上面只寫著名字和私宅的住址以及電話號碼。

「初次見面,這是我的名片。無職遊民真難為情,不過也大致乾乾這些事情。」

羽山把印著羽山一郎的名片遞了過去,住所在下馬。身份是翻譯。

「請多關照。我做汽車買賣,這是吉澤君,我的秘書。」

羽山和稱作橫井秘書的保鏢打了招呼。

這時候,橫井的傑斯能幹地把死野雞叼來,咬得稀爛。橫井一副難為情的樣子。

「就讓它慢慢啃吧!對幼犬說來這並沒有什麼不好,因為要先通過撕咬訓練才能激起它的獵欲來。」羽山說道。

一行三人開始結為夥伴慢慢行獵。有時查理狂吠,用洶洶的目光鎮住獵物,傑斯便猛撲上去。有時傑斯跑得很遠,査理牢牢抓住的獵物就由橫井和吉澤去挨個解決。

儘管如此,到中午橫井在羽山的援助下也才射落了兩隻環頸雉。

他們在灑滿陽光的枯草地上坐下吃午飯。難怪吉澤的那個大背也那麼重,裡面裝的是鋁盒盛的不遜色於西餐館的食物以及裝在乾冰箱里的罐裝啤酒。還有很多喂獵狗的香腸。

羽山也被邀請與他們共進午餐。橫井看來心情很好。

「謝謝你,好久沒有這樣好好打獵了。」他說,一邊把啤酒遞給羽山。

「下午會更有收穫的。我是屬於那種沒錢卻有很多空暇的人。您什麼時候打電話叫我,我都可以奉陪的。」羽山說。

「謝謝。我很忙,除了到國外出差外,只能偶爾到遠處打獵。這個地方能當天趕回去,就匆忙來了。只是職業嚮導很狡猾,很討厭,在他們的指示下是難以遇得上好機會的。不過同您這樣的好獵手在一起,真是太愉快了。我希望能和您長此交往下去。」

橫井行了一個欠身的禮。

第三周,打完獵後,橫井就邀請羽山到他家去。羽山便欣然接受。

橫井打獵用的車是可以乘坐12人還要多的普爾門型。車上兩排后座是相對的。當然,裡面還帶有冰箱,酒櫃和煮咖啡用有一整套設備。

在行李箱的水箱里洗了手和臉,橫井和羽山在后座上面對面地坐下來。兩個人喝冰鎮雞尾酒就魚子醬和紅鮭肉。穿著一身制服衣帽的司機小心地開動了車,向橫井家駛去。

羽山的那輛獵用車是以善福寺那個家的女佣人名義買的。是一輛保古武四輪車。吉澤駕著它跟在橫井車的後面。

「真是高貴之至啊!我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羽山對橫井說道。

一想到橫井能這樣極盡奢侈卻是把哥哥誠一作犧牲品得來的,羽山就不禁怒火中燒。但表面上卻得不露出聲色。

「我年輕時受了很多苦吶,現在也還很辛苦的。什麼事都要講時運。就說你吧,也不知是什麼命運在等著你。」

橫井以一付教戒的口吻說道。

「有空來我們公司PR雜誌幫幫忙,怎麼樣?當然,我們會給你顧問費的。」

「謝謝。不過,我不想在生活方面也給您添麻煩。就過目前這種簡樸的生活,僅靠翻譯也能維持下去的。」

「你真會說話,越來越討人喜歡了,真是條難得的男子漢。」

橫井舉起酒杯。

橫井的大宅邸在涉谷濤町。森林公園似的庭院里到處可以看到被剪去長羽毛的野雞。車在象城堡似的三層樓的洋房前停下。大概守門人已預先接到通知了,五個女佣人整齊地排在大門前迎接橫井。

把美軍工作服作為獵服穿的羽山想推辭晚餐,但還是被主人盛情拉上席。

晚餐上,橫井換了身晚禮服。在席的還有穿著開領很低的晚禮服的橫井的女兒幸子和三兒伸夫。橫井的妻子穿著和服。她是東和自工副經理三村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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