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 跟我回家吧(下)

23 跟我回家吧(下)

綠綠老師的舅公真是說話算話的人,第二天真的帶了鄭宵去蘇州園林玩兒。

綠綠老師雖然好多了,可是媽媽不許他出門,要他多休息。再加上頭一天晚上鄭宵說漏了嘴,把綠綠老師上次在學校里腿受傷的事說了出去,綠綠的哥哥一大早又帶著他去醫院複查去了。綠綠老師氣壞了,說鄭宵嘴巴上少個把門兒的。

鄭宵與舅公這一老一小,相處融洽,鄭宵的嘴巴很甜,舅公長舅公短地叫個不停。

綠綠的大舅舅是沒有孩子的,把綠綠當成自己的兒子一樣,可是綠綠已經長大了,平日也不在身邊,舅舅其實是有點寂寞的。這回來了個鄭宵,舅舅好象又回到了十幾年前,帶著綠綠的那些歲月,細細地看起來,這個鄭宵,連長的都有一點象綠綠啊。

沒兩天,舅舅就認了鄭宵做干孫子。

有一回綠綠的二表哥來,鄭宵居然稱他為師傅,綠綠一問才知道,原來鄭宵拜在他門下學圍棋了。

綠綠說:「你把我們家的輩份都認亂了!」

舅公真的很喜歡鄭宵,老少兩個幾乎天天呆在一起。

有一天,舅公拿了好多照片給鄭宵看。

鄭宵驚訝地發現,照片上有一個很小很小的小嬰兒,躺在一隻大手裡。

鄭宵瞪大了眼睛問:「這個娃娃是真的嗎?」

舅公說:「當然是真的。你猜猜這是誰?」

鄭宵搖頭表示猜不著,忽然靈機一動:「啊哎!不是會是綠綠老師小時候吧?」

舅公大笑說:「就是綠綠小時候啊。」

鄭宵激動得無語倫次:「為......為什麼......他那麼小啊,象玩具娃娃一樣。」

舅公說:「因為他是早產兒啊。綠綠的媽媽那個時候身體不好,懷著綠綠老師剛剛五個月時,就把他生出來了。生下來時只有一個巴掌那麼大啊。你知道我們用什麼給他餵奶嗎?」

「用什麼用什麼?」

「用眼藥水瓶子啊。把裡面的藥水倒出來,小心地把瓶口磨光了,仔細地清洗,過幾遍溫水。我們還用飯盆給他洗澡,因為孩子實在太小,用臉盆都怕淹了他。所有的小衣服,都是綠綠的外婆自己縫製的,店裡買不到那麼小號的啊。我的一塊大手絹,就可以給他縫一條連體衣褲。夏天長了滿頭的痱子,我們不敢給他上藥水,就用棉簽粘了喝剩的牛奶一點一點地給他塗。我還常把他藏在懷裡帶到單位里去。他象個小袋鼠一樣躺在我外套的大口袋裡。上面領導在開會,下面,叔叔阿姨們就小心地把他傳來傳去地看。綠綠小時候,特別地乖,身體不好,哭起來的聲音比貓還小,最喜歡抱著人的手指。到兩歲多時才慢慢地學會走走路,哥哥們怕他摔跤,到哪裡都搶著背他。」

鄭宵聽呆了。他簡直想像不出,那麼一個小小小小的小娃娃,最後長成了一個綠綠老師,這是一個多麼神奇又多麼艱苦卓絕的過程啊!

鄭宵一張一張地翻看著綠綠老師小時候的照片,綠綠上幼兒園了,穿得象一個洋娃娃一樣,接著綠綠扮成一隻小貓在表演節目,綠綠上小學了,書包背在另一個大孩子的肩上,鄭宵成功地認出那是綠綠的資本家哥哥。綠綠小學畢業了,坐在一群小學生中間,快樂地笑著。綠綠上中學了,在同齡人當中顯得很矮小,綠綠在風景區里跟同學們一塊兒玩,綠綠在學電腦,綠綠在哥哥們的幫助下學騎自行車。綠綠上大學了,開始拔個子。綠綠在綠樹蔥鬱的校園裡比了勝利的手勢笑得開心。綠綠坐在石凳子上看書,綠綠穿著黑色的學士袍子,把頭上的黑帽子扔到空中。

鄭宵越看越安靜,看完了厚厚的幾本像冊,掩上,小聲地說:「我覺得你們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家長。」

舅公說;「所有的家長都是了不起的。生命的成長是一個艱難困苦的過程,就象長征。這其中,有做父母的無數的奉獻與犧牲,所以我們古人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什麼樣的矛盾什麼樣的錯誤,在養育之恩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你明白嗎?鄭宵?」

鄭宵不是很明白,但是他覺得,他是能夠明白的,並且,會越來越明白。

綠綠老師知道了舅公給鄭宵看像冊的事以後,撲在床上慘叫:「完了完了,這下子我可是在學生面前威嚴掃地了。不要兩天,全校都要知道了。」

綠綠把鄭宵拉過來嚴正聲明,如果他膽敢對別人說這些秘密的話,他就這樣:綠綠老師伸手在鄭宵的脖子上,做一個可怕的下切的動作。

鄭宵發誓道:絕不把綠綠老師的秘密透露給任何一個人。

綠綠說:「你絕對絕對不可以告訴別人聽見沒?」

鄭宵舉起右手,捏起一姆指與小指:「我發誓,誰也不告訴!」

這是一個他與綠綠共有的秘密,是他與綠綠與最緊密最靠近的一種方式,這一念,已經讓他無比地快樂滿足,這是不能與人分享的財富。

綠綠躺在床上暗暗嘆氣,不出三天,也許全五四班都知道他曾經是一個巴掌大的嬰兒這件事了。

過了很久,學校里並沒有相關的傳言,綠綠老師才徹底地放了心。

在綠綠老師家過了有半個多月,鄭宵就和綠綠老師一起回了南京,去完成那個學校布置的重要任務。

這一回,是綠綠的二表哥送他們的,綠綠老師的二表哥戴著眼鏡,鄭宵覺得他長得好象哈利波特裡面的伏地魔,高高個子,墨黑的頭髮,很英俊啊,但是這是一個笑眯眯的伏地魔,一點也不陰險,真有趣!

伏地魔發現鄭宵在不停地看他,笑著說:「小朋友,提醒你,一個象我這樣英俊的人是不怕人看的,但是,如果是一個長得不怎麼樣的人,你千萬不要這樣看他。對於一個難看的人來說,細看他是一種殘忍。」

綠綠老師指著二哥對鄭宵說:「這是一朵水仙花。」

鄭宵一直到很久以後,讀了希臘神話後才了解了這個典故。

回到南京以後,鄭宵跟綠綠老師提了兩個要求:第一,是想綠綠老師帶他去看一看他的媽媽。

鄭宵的媽媽住的療養院在市區,坐車很方便,環境也安靜優美,並不象鄭宵想像的那樣陰森恐怖。

這是鄭宵第一次來看媽媽,他有很久都沒有看見她了。

醫生說,鄭媽媽雖然糊塗得厲害,但是並沒有暴力傾向,所以允許他們在小會客屋裡見面。

媽媽的醫療費是親戚們共同負擔的,但是立下了字據,要鄭宵工作了以後慢慢地償還。鄭宵並不知道,小小年紀的他,已經負下了一大筆的債務。

媽媽認不出鄭宵來,但是,卻拉著他親熱地說話,一遍一遍地給他講自己的故事。

鄭宵好象並不介意媽媽跟他說什麼,親熱地挨在媽媽身邊,記起小的時候,常常跟媽媽做的遊戲,如果他一天表現都很乖的話,媽媽會允許他睡到自己的肚子上來。不過,現在的鄭宵對於媽媽來說,太大太重了,再也不能睡在媽媽的肚皮上了,可還是可以在媽媽的肚子上貼一貼的。

出來以後,鄭宵高興地對綠綠老師說:「我媽媽長胖了,她的肚子軟軟的,全是肉。」

綠綠老師點頭,又問他:「你還有一個要求是什麼呢?」

鄭宵說:「我從現在開始要好好學習,等我畢業考考出好成績以後,再提這個要求!」

接下來的日子,綠綠老師和他的五四班同學們,開始了又艱苦又有趣的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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