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2 跟我回家吧(上)

22 跟我回家吧(上)

綠綠一直盼望的暑假於終於到來了!

他一早就定好了火車票,不過,這一回回家,他的身後多了一條小尾巴。

那條幸福的尾巴還是鄭宵。

以往的假期,鄭宵總是如同一件行李一樣輾轉於各個親戚家中。今年,鄭宵的姨媽首先表示,不能再照顧他,因為她自己有了小寶寶,要休養。親戚們看鄭宵的媽媽如今在療養院里住著,生活費肯定是拿不出了,也都推三推四地,遲遲不肯接他回去。

綠綠乾脆多買了一張火車票,帶著鄭宵回了自己的家。反正,也只呆半個月就要返校。今年暑期,學校交給五四班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呢!

綠綠的哥哥們本來說要開車來接他們,可是綠綠說想試一試最新的磁懸列車,不然太虧了。

哥哥們說:「有什麼虧的?坐火車難道可以不買票嗎?」

綠綠得意地跟鄭宵說:「我們寧可坐社會主義的火車,不要坐資本主義的汽車對不對?」

鄭宵甜蜜地笑著說:「我們回來的時候可以坐資本主義的汽車。我們要走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

綠綠覺得他真是狡猾的小孩。

全新的磁懸列車果然不同凡響,車身呈流線型,非常有現代氣息,車內異常整潔,雪白的椅套,窗明几淨,冷氣充足,綠綠和鄭宵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舒服得嘆氣。

鄭宵評價道:「社會主義的火車還是不錯的嘛!」

車一開動,綠綠就從包里掏出大捧的零食,分給鄭宵,兩個人開始舉案大嚼。吃完了薯片吃巧克力,吃完了巧克力喝酸奶,喝完了酸奶又吃桃子,又是汽水,奶茶,棒棒糖,活象一大一小兩隻老鼠。看得一旁的大叔跟阿姨又驚又笑。

等到他們終於吃得差不多,各自摸著肚子靠著椅背休息時,車已過了常州。

綠綠說:「果然是提速了,以前我跟師兄一起回蘇州,同樣多的東西,只吃到鎮江!」

阿姨說:「零食吃多了要敗胃口的,難怪你們倆都那麼瘦!」

綠綠有點不好意思,站起來上廁所去了。

大叔問鄭宵:「這是你表哥還是堂哥?」

鄭宵睜大了眼睛,眼神純潔地開始說謊:「是我爸爸呀!」

大叔大吃一驚:「那麼年青?!」

鄭宵面不改色地繼續編:「我爸爸也就是看起來年青,其實他已經三十多啦!結婚又早。我們家人的特點就是看特別年青,我媽媽,看起來就象是我姐姐,我爺爺看起來就象我叔叔!那我爸爸看起來當然就象我哥哥啦!」

大叔大睜著眼睛,阿姨則含笑看著吹牛的鄭宵,鄭宵覺得,好象大叔比較好騙。果然女的比較狡猾一點啊,鄭宵想。

不一會兒,綠綠回來了,笑眯眯地對鄭宵說:「果然是先進的磁懸列車啊,廁所又乾淨又漂亮,跟飛機上的差不多,香噴噴的,還有洗手液呢,快點去試試!」

鄭宵立刻跳起來去上廁所。

大叔盯著綠綠左看右看,笑得有點奇怪。綠綠被他看得心裡毛毛的,只得一個勁兒地傻笑。

下車的時候,鄭宵很有禮貌待地跟大叔與阿姨說再見。

大叔悄悄地對綠綠說:「這麼年青就有這麼大的乖兒子,真是好福氣哦。」

綠綠臉刷地紅了又白了:「他他他,他不是我兒子!」

大叔又對鄭宵喊道:「跟緊你爸爸,不要走丟羅!」說完,哈哈大笑而去。

綠綠象轟蒼蠅一樣轟鄭宵:「保持距離,保持距離!」

來接他們的是綠綠的三表哥,開了一輛馬六。

鄭宵鎮重地對綠綠保證:「老師,我將來要當一個更大的資本家,然後開上更酷的車來接你到我家玩兒!這是我的理想!」

三表哥大笑:「我們綠綠的魅力真大啊!」

鄭宵到了綠綠老師的爸爸媽媽家才明白,為什麼綠綠老師那麼喜歡讀書了。原來是遺傳,綠綠老師的家裡有一間大書房,三面牆全是書櫥,一直高到天花板的那種,放得滿滿當當的全是書,一旁還配了一架小小的摺疊的梯子。

鄭宵看得下巴快要掉下來,這麼多的書,一輩子也看不完,真嚇人!

綠綠的爸爸媽媽都是很和氣的人,綠綠爸爸還很鄭重地跟鄭宵握了握手。

綠綠老師還有一位可親的大舅舅,就是教綠綠吹長笛的那一位,綠綠還有好多的哥哥姐姐,當天晚上,他們都過來玩兒,有的還帶上了自己的孩子,團團地坐了一屋子的人。

鄭宵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大的一家子,雖然人多,可是大家都挺和睦,一起出去吃飯,坐了兩桌呢。他們個個講話文鄒鄒的,有的話,鄭宵不太懂,他想,難怪人家說,說得比唱得還好聽,原來真有說話比唱歌好聽的人啊。

這麼多的人里,有一位,鄭宵是認識的,就是上一回請他們吃過飯的資本家。

今晚的資本家,帶了一位非常非常漂亮的女士,這位女士居然是外國人!金髮藍眼睛,中國話說得比外國話還難懂,但是很愛笑,表情誇張又可愛。

綠綠偷偷告訴鄭宵,那個是資本家的未婚妻,「他已經投靠了帝國主義啦!」綠綠說。

鄭宵的表現也讓綠綠大跌眼鏡,他溫文有禮,請字與謝字不離口,坐下時,雙手平放於膝上,走路時小心翼翼,簡直怕踩死了螞蟻,在別人問到他成績時還會露出一點不好意思的神情,簡直叫綠綠老師太意外了。

這彷彿已經不是他認識的那個鄭宵了,還是說,這才是真正的鄭宵,平時都蟄伏於那個調皮,不愛學習的軀殼裡,要等到適當的時機才會顯現出來呢?

綠綠老師越發地覺得,小孩子真是一種奇妙的事物。

真正了解一個孩子,就如同解開哥德巴赫猜想一樣,是一件長期而艱巨的工作啊。

本來說好了,第二天開始,鄭宵要用一天半的時間,趕出半個月的暑假作業來,然後,綠綠老師會帶他到處去玩。

可是,等到鄭宵把作業趕出來了,綠綠老師卻病倒了。

綠綠的媽媽說,綠綠可能是受了點兒暑氣,加上平時自己一個人又累又不好好地吃飯,所以一放鬆反而倒下來了。

又是打吊針又是吃藥,折騰了好久,綠綠老師渾身滾燙地躺在床上,團成一個球,看起來象個小孩子。

綠綠睡了很長時間才清醒,醒來時,發現有一個小腦袋與自己同枕在一個枕頭上。他推推那腦袋,鄭宵抬起頭來,看著醒了的老師,露出虎牙來笑。

突然,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俯過身來,在綠綠老師的額頭上親過來親過去。

綠綠的聲音啞啞地問:「你幹什麼?」

鄭宵認真地說:「嗯,好象不發燒了!」

這是他新近跟綠綠老師的媽媽學的辦法,因為人的嘴唇與額頭的溫度是最接近的,要想知道一個人是不是在發燒,就用嘴唇碰碰他的額頭。

鄭宵轉身去倒了一杯水,拿給綠綠老師:「老師老師,你要多喝點水,婆婆說,生病的人要多喝水,讓病毒隨著小便排出去就好得快。」

看著綠綠老師坐起來喝水,鄭宵趴在他的身側,興奮地說:「老師啊,舅公說,明天他還我出去玩呢。」

綠綠拍拍他頭:「就這麼兩天的功夫,你倒認了一堆的親戚,又是婆婆又是舅公的。」

鄭宵快樂又得意:「資本家還說,等你好了,帶我們一起去會所里玩兒,那裡什麼都有,可以游泳也可以打球,還能看電影,可好玩啦!老師,你要快點好!」

綠綠老師翻了個身,象個小烏龜似地趴下來說:「哎喲,睡得我腰酸背痛。」

鄭宵輕輕地給他捶著,綠綠一會兒就被他捶得又睡著了。

鄭宵小心地摸摸綠綠老師微微汗濕的頭髮。

鄭宵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象喜歡綠綠一樣喜歡過任何一位老師,綠綠有的時候,真的不太象一個老師,難道說一個老師不象老師的時候才最可愛?這問題真是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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