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現金運輸車

目白警察署近旁的快餐店「波尼」里,掌柜兼廚子的白木和女招待城真紀子兩個人在不停的忙著。

這是個縱深細長的店鋪。進店後,左側是櫃檯,右側擺著五張桌子。櫃檯里,三十五,六歲綳著臉的掌柜在煎著鍋里的肉,做著三明治。

背後架子上的洋酒的瓶子上蒙上了一層薄薄的塵埃,瓶中的液體從未減少過。醉鬼們因為警署近在咫尺,不願在這兒喝,而警署的警員們,下班後則樂意在新宿、池袋、或是自家附近的酒館裡喝上一杯,所以也不大光顧的。

因此,到了黃昏,「波尼」里的客人就大都回去了。一到五點半鐘,掌柜白木就匆匆上了門板,到圍棋俱樂部或麻將館去,他原本是個不大說話的人緣不好的男人,只有在握著牌或圍棋的時候,心情才會好起來。

女招待真紀子是白木的遠房親戚。是個相貌平平的姑娘,頭髮染成了栗色。眼珠又大又圓,下嘴唇有些突出,上唇可愛地向上翹著,看上去要比十九歲的年紀小一些。

真紀子朝前往圍棋俱樂部的白木揮揮手,穿過了黑暗中的馬路。

許多人家的家門口,還留有新年用的小松樹。

真紀子沿著學習院太學長長的圍牆向車站的方向走去。左側的銀可樹的葉子已經掉光了,寒氣透過翻起的大衣領鑽進身體里,令人不勝寒冷。可真紀子卻在一步步慢慢地走著,高跟鞋在石板地上蹬蹬作響。

真紀子每天夜裡到裁縫學院去,找個學歷好又有錢的學習院大學生作男朋友,一直是真紀子的夢想。這樣,在朋友面前會感到驕傲的。可是,到「波尼」來的學習院的學生,大多數是有情侶的,要不就是美夢破碎、窮困潦倒的人。真紀子曾經跟幾個外貌漂亮的學生有過約會,可是,對方卻早早提出過分的要求,自己準備逃走時被似乎是預謀好了的同夥圍住,險些遭到輪姦。而且,是在不花錢的公司的樹蔭里。

這以後,她一看見學習院的學生服,就會起條件反射。然而,很快就從驚嚇中恢複了過來。再加上她的同學們一個一個地找上了三田和早稻田大學的男友,自己是不甘服輸的,學生社團的活動看來是結束了,男女學生們邁著輕快的步伐經過真紀子的身邊。街燈稀稀落落的,要是沒有車燈的照射,是看不清對方臉的。真紀子想像著在這條道上,自己挽著英俊的公子哥學生的手腕,悠悠地走著。

一個高個小夥子超過真紀子兩、三步停了下來,攸地轉過身,顯出靦腆的微笑,輕輕點了下頭。短風衣迎風吹動,裡面西裝便服的領襟上,鍍銀的微章閃著光亮。

真紀子也停住了腳步。駛近的汽車的前燈,映照出小夥子年輕秀麗的面龐,又疾馳而去。那是帶著學習院校徽的邦彥。

真紀子抬頭一看,象是受到了強光刺激,馬上移開了目光。自己都能感得到心臟的跳動聲。

「對不起,讓你受驚了。你是『波尼』的真紀子小姐吧?我向學校的同學打聽了您的名字。」

邦彥和真紀子並排走了起來。

「……」

真紀子在心中喃喃自語。這個學生在快餐店裡看到過兩次。總是坐在角落裡的桌子邊孤零零獨自吃著,把咖啡杯放在面前,一邊在厚厚的書上記著什麼。

「剛才,參加完研討會回來,馬上回家怪沒意思的……,你怎麼樣?」

「我得上縫紉學校的課。我們的寒假沒有大學的長……」

「逃課嘛,一回總該可以的吧?」

邦彥快活地說著。真紀子被吸引住了,口氣也輕忪了。

「那好吧。我想看看電影。」

「那就看電影吧。我負責送你回家。想看什麼呢?」

「米拉諾電影院放的——」真紀子說出了一個愛情影片的名字。

「那個片子不錯,有報紙讚揚呢。」

邦彥明快地一笑。真紀子斜目偷看著邦彥的側影,暗想,要是這個人的話,介紹給誰都不會難為情的。

在車站附近,邦彥向左拐去。真紀子滿臉的迷惑。

邦彥用鑰匙打開奧斯汀的車門。這是為了偵察情況而新購置的車。車牌和車體檢驗證均換成了偽造的。

「這是父親給我買的,作為聖誕節的禮物送我的。」

坐在方向盤後面的邦彥若無其事地說著。坐在左側的真紀子猛然想起,自己經常夢到的人,肯定就是他。

邦彥發動了汽車,按下立體聲音響的按鍵,音箱里飄出了優雅的音樂聲。柔軟的高背靠椅上,飄動著煙草的香味。加熱器里送來溫暖的氣息。

汽車向新宿開去。車中的兩個人漫無邊際的談著。邦彥謊稱自己的名字是田代信夫。

在滑冰場前面的廣場上把車停了下來。真紀子意識到自己正在用羨慕的目光望著窗外走過的情侶,不好意思地腆了腆胸。

在電影院里,真紀子生平頭一次對號入座。電影也很精彩。跟別的男人不同,邦彥從未動手動腳的,反而叫人覺得缺了點什麼。

邦彥對銀幕上映出的和諧美滿的家庭以及甜膩膩的愛情場面感到厭煩。心想,如果衝到台上對著觀眾席用自動手槍什麼的打上一氣的話,心裡大概會好受些。

電影終於演完了。廳里亮起了照明燈。真紀子感動得眼睛亮晶晶的。

邦彥請她來到了附近賣火鍋的店裡。兩人圍著小火鍋坐著。真紀子照看著火爐,在冉冉的熱氣中,邦彥的眼神親切而又狡黠。他從未強行向真紀子勸過酒。照說好的那樣把真紀子送到了東中野她的家附近。邦彥頭一次要握真紀子的手。

「真是很高興啊!」

真紀子輕聲說道,緊緊地握著邦彥的手。

「我也是的。有緣的話,下次再會。」

「不,那橋說太冷酷了。這個星期天怎麼樣?有空嗎?」

真紀子沒有鬆開邦彥的手。

第二個星期日,兩人坐車兜風去了伊豆。在下塌的旅館的房間里,真紀子主動把身體投向了邦彥的懷抱。兩人離去後,進來收拾房間的女服務員看著帶著血跡的床單,聳了聳肩。

折斷了肋骨、昏迷不省的矢島雅之被抬進了宅邸,在主治醫生的照料下,從昏睡中醒了過來。可是,神經嚴重紊亂,話語不清。主樓的卧室里,由兩個愛妾通宵陪伴的矢島裕介,打聽到把雅之運來的車是神奈川的牌號,馬上下令採取行動。從雅之的口中吐出的隻言片語里,憑直覺地感到是誰襲擊了「光洋號」。一時間氣昏了頭,粗重的眉頭火辣辣地跳動著。

一輛克萊斯勒小汽車彈起路面上的小石子,在一片輪胎的吱吱聲,馬達聲和私人警衛的斥責聲之中,猛地剎住在主樓前。

從車上跳下來的是京急旅行社的董事們。推開負責玄關大門的管家,匆匆走進會客室。一個個激動異常。

「安靜些,這麼亂糟糟的!」

在精明的護衛的攙扶下,矢島裕介聲音震顫地大吼一聲。太陽穴象破了似的青筋暴出。

「會長!」

「大人!」

董事們眾口紛紜地訴說「光洋號」上的賭場遭到手持短機槍的暴徒襲擊的始末。

「沒用的東西!能猜到那個男人是誰嗎?」矢島兩眼瞪著董事們。

「因為戴著假面舞會一樣的面具……」

「客人有傷亡嗎?」

「真是不幸中萬幸,客人中沒有被打中的。只是有人的錢被搶去了……」

「趕快都給我回去。給每位客人都送些錢,叫他們守口如瓶,他們也都是自討苦吃,決不會報警的。……」

「一定全力以赴。」

「九條會長的女兒、典子小姐一定也在場吧?」

矢島更加皺起了眉頭。如果因為這件事雅之和典子的婚約被解除的話,那就太糟糕了。

「是的。當時正在船室中休息,所以絲毫未損。」

「是嗎,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九條家由我親自去一趟。」

矢島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矢島一面息事寧人,一面把事件的梗概告訴給實業家中的夥伴們。平索在京急康采恩的重壓下透不過氣來的人傳播著堂堂矢島也遭暗算的新聞,感到大大出了一口氣。當然,表面上是不動聲色的。

雅乏的肋骨被膠布固定著,對外界就說是洗澡時滑了一跤,撞在了浴缸上。估計三周後才能恢複。除了典子一天一次的探望的時候,雅之是露不出笑容的。父親裕介指使調査網査出元兇,結果卻是一無所獲。到船上參加晚會的客人的中間,也估計不出誰和兇手是串通一氣的。

也就是說,矢島家迎來了近年來從未有的凄慘的正月。不僅僅是丟了面子。為掩蓋「光洋號」事件所花的錢,連同上次的新東商社的倒霉事,金額大大超過了京急康采恩屬下的小企業的年終利潤。對矢島來說也決非是小數目。

晶子拚命想要和雅之取得聯繫。可是,女僕按照裕介的命令,晶子的電話和信件,一律不告訴雅之,即使是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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