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喪歌

在四谷開著自己的事務所的水野律師,此時正在麥町六丁目的高級公寓中同新結識的三谷重子吿別。乘座著自動電梯來到樓口的大廳中。剛剛過了夜裡零時。花白的頭髮上抹著發臘,顯得風度瀟洒。英國制的西裝把略瘦的身體勻稱地包裹起來。他輕輕地把手放在顯示著旺盛精力的唇邊,開心地嗅著三谷重子留在上面的隱隱的香氣。

水野大搖大擺地穿過樓廳的接待間。今天一切都非常順利。讓部下站在原告一方,自己則替青涵公司辯護。經過兩人或真或假的努力,這樁案於終於得以協商解決,轉瞬間百萬元的報酬從天而降。

三谷重子不知是他從新橋搞來的第幾個女人了。他看起來雖顯得天真爛漫,但技術卻是出人意料地高超。水野很久沒有這種心情舒暢的疲憊感了。重子的事現在誰都不知道。一是要小心,今天要勸她早點從他們經常一起散步的護衛山下回去。

另外——大約十天以後,亞洲電氣公司的股東大會就要召開了。在那家公司中,水野一方面做著法律顧問的差事,同時手中收集有大量的有關總經理胡作非為的證據。只要把這些材料在股東總會一賣,自已再去想方設法把事情捂住,這樣,可以一箭雙鵰。

水野走到樓外,回頭望著三樓的窗子,重子正在探出頭來朝自已揮手,水野朝她送了個飛吻,吹著口笛轉過了公寓大樓的拐角。在附近,正停著他的私人汽車。

那一片空地很象免費停車場。一到夜裡,總有大約十幾輛私人汽車或摩托橫七豎八地停放在那。

在水野的凱迪拉克的左面,並排停著水果店的小型運貨車,是一輛達特桑。兩輛車都是車頭朝外。

在達特桑的後面,立著一個黑黑的身影。一身黑裝。禮帽壓得低低的,帽檐下一片黑暗中只見兩隻亮炯炯的眼睛。腳下周圍亂扔著十幾個煙頭兒。

突然,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向空地這裡傳來。地上的蟋蟀靜了一會兒,又開始鳴叫起來。

邦彥連忙把身體靠在達特桑上,朝有腳步聲的方向窺望去。背後是暗淡的街燈,水野正朝這裡走來。

邦彥立即蹲在達特桑車的陰影中。右手伸進夾克,握住腰間的那把克魯斯手槍,暗暗玩味著槍把上那一絲冰涼的感覺。

水野穿過達特桑的右側,來到凱迪拉克左側門前站下,掏出鑰匙串打算把車門打開。

邦彥立即行動起來。膠底的運動鞋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響,就快速繞過達特桑的車箱,站在了水野的斜側方。

水野意識到有人,正要轉身。

「別動,水野!」

邦彥壓低聲音厲聲命令道。其中含滿了冷酷的氣息。水野雖然動了動肩,但最後還是打消了轉過身來的念頭。心跳得厲害,好象只要一張嘴就能從口中蹦出來似的。

邦彥慢慢拔出手槍。九連發的三八口徑卡路特超級三八型,安全栓打開著。

這把自動手槍的冷森森的槍口正對準著水野的後背。

水野立即把身體彎成弓形。喉嚨深入發出了細弱的求饒聲。

「我不會殺你。但是,如果你不聽話的話,……」邦彥低低的聲音冷冷地講道。

水野就象磕頭蟲一樣拚命地點頭。

邦彥止住呼吸,從左邊衣袋中掏出一隻金屬盒,裡面裝有用氯液浸泡過的紗布。一按彈簧關,啪地一聲盒蓋彈開,迅速取出紗布塞進水野的鼻子。

水野象被擊中一樣,一聞到氯的氣味就立即昏了過去。

邦彥收起手槍和金屬盒。用一條黑布蒙上了已昏死過去的水野的兩眼。

鑰匙串還插在車鎖孔里,邦彥用戴著手套的手擰開了車門。

輕輕抱起水野的身體,放在了方向盤右側的座位上。

水野象散了架似地一動不動。

油箱中的油還滿滿的。邦彥啟動了凱迪拉克。唇邊浮起天真明快的微笑。上了大街。不一會兒,就熟練地繞出了麥町界限。

水野在下落合的邦彥家中的車庫的呻吟著。他的雙足和胸部都被粗粗的繩子結結實實地縛在椅子上。眼前的蒙眼布已被撤掉了。

「你終於醒過來了。剛才實在是多有得罪。」

邦彥的聲音惡夢般地從背後傳來。

水野為了使自己的意識清醒一些,不住地搖動著腦袋。

水野定了定神,眼前是一片白白的牆壁。而且由上面反射下來的光強烈地刺著他的眼睛。

水野眼花繚亂地盯著牆壁的時候,剛才的頭痛突然又增加了許多,簡直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

「這裡有全部的防音裝置,即使開槍的話,外面也聽不到一點聲音。」

邦彥用槍口頂住水野的腦後。

水野身子縮著,脖子拚命向前探著,想努力躲開槍口的觸摸,牙齒打著顫,褲子前面也濕了一片。

「你要放明白點。我可不是跟你鬧著玩。」

邦彥乾笑了幾聲,把手槍放入皮革槍套中。

「是有關生意上的事。」邦彥不慌不忙地說著。

「那,那麼,您是誰?」好不容易才從水野的口中擠出這樣一句話。

「日本橋的新東商事,你聽說過吧?」

「是,是……。」

「我的名字不能說,但請你記住我是被新東商事生意上的死對頭僱用的。」

「殺,殺手。」

水野不由身子一顫。

「確實。你之所以害怕是由於你即使被我宰了也沒什麼可抱怨的——你是個運用法律賺昧心錢的缺德律師!」

「那,……。」

「我並不想跟你作對。不過想借用你弄筆錢。反正法律總是站在強者的一邊的。你的手腕我是清楚的。我們何不合夥干趟買賣呢?」

「既然是這樣,又何必用這種方式。」

「我不想讓你看到我。一旦你看到我是誰,很抱歉,我就會讓你死……。」

「明,明白了。」

「你難道不想要嗎。一旦成功了,錢就會流入你的懷中。而且……肯定能成功!」

邦彥把一張支票從水野的背後放下來。那張紙輕輕地落在水野面前那張破舊的桌子上。那是一張面額二百萬元的支票。支付人處寫著佐佐木二郎,是伊達邦彥的化名。企業家們也經常持有這種寫著假造姓名的支票本。

新東商事的社長黑松在北海道出差期間,公司里的重要印章都由業務董事多田保管。作為社長秘書的若月貴美子,在黑松外出期間則在多田手下工作。

貴美子早已對邦彥的話言聽計從,完全照辦。她時不時地在多田的眼前賣弄風騷,以公司的名義吞食著大把大把的支票。一旦時機成熟就和邦彥遠走高飛。貴美子的這一想法始終非常強烈。

貴美子一共弄到了一千五百萬元,分六十份支票存著,每張不過一百萬元。一千五百萬已經是個大數目了,隨時都可能帶來突發的危險。

邦彥把這些支票全部收歸在自己的化名下。第二個星期的星期六的下午,他帶著它們來到市中交易所。事先用眼鏡化了化妝。在那裡他聲稱急等一大筆款子用,而且必須在星期一銀行開業前籌齊。

既然是新東商事的支票,還是有信用的。金融家們以每天二十錢的手續費,把這些支票一搶而空。邦彥手中在不長的時間內就集中了一千萬過一點兒的現金。到了期限,這些支票再將轉回交易所時,新東商事會有什麼反應可就說不好了。

「這……」

水野突然挺直了身子,剛才那付膽小如鼠的表情幾乎看不到了。

「你可以放心。我不會說話不算數。如果你還是擔心的話,以後到銀行去問問就可以了。」

「那麼,你找我到底想談什麼?」

「是這樣的。我已經拍下了有關新東商事高達三千萬元漏稅的證據的照片。」

邦彥把貴美子偷著從黑松的秘密記錄本中偷拍下來的照片放到水野面前的那張支票上面。

水野取在手中,一張張仔細地察看著。身子巳經不象剛才那樣怕得發抖了。

「怎麼樣。恐嚇的資本就握在你的手裡。如果順利的話可詐出三千萬,即使不怎麼理想,我想一千萬元也是不成問題的。事成之後,你知我知。」邦彥解釋道。

「可惜。」

水野說著,長長嘆了口氣。

「可惜?」

「對手太厲害了。新東商事與京急體系是存在著血緣關係的。如果涉及到政界,恐怕我們連本帶利都得賠光。」

「事到如今你難道想撤手?如果這樣的話你大概該去天堂看看了。要麼你就在此被我開槍斃了,要麼帶著一大筆賺來的錢回去,兩著路你想選哪一條哇?」

邦彥陰陽怪氣地冷笑著。這幾句話,使剛剛鬆緩下來的水野的身體又陷入了僵直的狀態。

「我全明白,請不要再多說了。我目前還不想去死,而是想賺這筆錢。」

「看來你還不糊塗。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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