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面膜人偶

被稱為「靜岡十大傳說」之一的靜岡大劇院,其奇特的外觀,像極了日本陰陽師常用的「紙鬼符」。2008年,靜岡大劇院夜間突然發生火災。消防隊將大火撲滅後,發現舞台上的殘骸里有三具已經燒焦無法辨認的男屍,其中兩具經過DNA識別,確定為歌舞伎演員,另一具屍體卻身份不明。

靜岡大劇院重新修建後,再次對外開放。可是,幾乎所有參與演出的歌舞伎演員都拒絕第二次登台表演。究其原因,無人知曉。後來有一名歌舞伎透露,在表演時,眼前總會出現一個金髮少年的鬼魂,好奇地看著大家表演。

有一個奇怪的說法,千萬不要在午夜敷面膜,也不要戴著面膜入睡。再累再困,也一定記得把它摘下。

原因,無人知曉。

如果你的朋友或者戀人敷著面膜背對你睡著了,絕不能喊醒她摘下面膜。

否則,當她轉過身時,你會看到……

我拎著肯德基回到醫院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鐘。「屍螺河童」這件事情整整耗去了一下午時間,我始終世得眼睜睜看著父子倆死去而無能為力是一件很愧疚的事情。所以在醫院外換衣服時,我就打定主意,這件事情不會跟任何人說。

進了病房,月餅枕著胳膊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獃,黑羽包裹得像個木乃伊,莫名的喜感讓我心裡多少輕鬆些,又覺得很溫暖。

「你丫找應召小姐開房去了?」月餅打了個響指,似笑非笑,「買個午飯買到晚飯時間才回來,還換了身衣服。南瓜,要潔身自好啊!可不能被資本主義的腐朽思想污染了你那坨本來就不幹凈的大腦啊!」

我把袋子往月餅身上一砸:「嗯。胸大腰細屁股翹,3000日元沒白花。」

「全日本最便宜的應召小姐也要5000日元一個鐘頭,南君一下午才花了3000日元,不知道是哪個社的應召這麼有覺悟。」黑羽冷不丁冒出一句話。這幾天黑羽也不像以前那麼冷冰冰的,時不時也和我們聊幾句,經常還冒出幾句頗為雷人的冷幽默,一時間氣氛很好。

如果不是有傑克這個始終看不到卻又能隨時感覺到的敵人,這段時間算是來日本後最輕鬆的幾天。

我忍不住笑了,陰霾的心情也跟著活躍起來——有朋友的地方,永遠都不會寒冷。

「你幹嗎去了?」月餅看出了我心情不佳。

我擺了擺手不知道該怎麼說,找了個借口給月野送乾糧,逃了出來。

「南瓜,你等等,我有事跟你說。」月餅扭傷了腳踝,腫得和饅頭一樣,下不了地,在病房裡喊著。

除了我,月野受傷倒是最輕的,幾處皮外傷影響不大,就是元氣損耗過巨,靜養一段時間自然就恢複了。

推開病房門,床頭柜上插著一束紅玫瑰,給白色的病房增添了不少生氣。

月野對著窗側躺著,看來是睡著了。我有點尷尬,正想退出掩上門,她軟軟地問著:「你回來了?」

從未聽到月野用這麼溫柔的聲音對我說話,我的心臟猛地跳了幾下,有點酸酸的甜蜜,臉漲得通紅,意識微徽有些暈眩。

可是當我的目光再次停留在那束紅玫瑰上時,我忽然意識到,月野的這句話、這種溫柔,並不是對我說的,而是對那個送玫瑰的人!

在床頭柜上,還有一盒吃乾淨的便當。

月野斜撐著身體,長發如瀑布般散落,閃著夕陽的餘暉,映出好看的光暈,優雅地轉過身。

我酸楚地傻站在門口,著迷地看著她。

當我看到她的臉時,胸口彷彿被打了一錘。

那張臉,不是月野清衣的!

「南君,怎麼會是你?」明明是月野的聲音,可是她的臉實在是太嚇人了。除了鮮紅的嘴唇,整張臉蒼白得毫無血色,眉毛顏色淡得像是沒有從皮膚中生長出來,五官的輪廓極為模糊,像是被一層薄薄的肉膜覆蓋住了。

見我驚恐的樣子,月野忽然明白了什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從臉上揭下一層面膜:「剛才敷了個面膜,忘記摘了,抱歉嚇到你了。」

我啞然失笑,最近神經綳得太緊,有點風吹草動就胡思亂想,剛才心情又複雜,倉促間竟然沒有發現那是一張面膜。

「南君,我需要的東西帶來了嗎?你怎麼這麼晚才來?發生什麼事了?」月野用濕巾擦著臉,接連問了幾個問題。

我愣了一下,忽然想起買的衛生巾還在車裡,心裡賠罵「該死」,嘴裡說著「忘車裡了,這就去拿」,便急匆匆就往樓下跑。

拎著一大包衛生巾跑回醫院,這個場面倒也頗為壯觀,過往之人紛紛對我行注目禮,我也顧不得許多,氣喘吁吁地跑到月野的病房門口。

正要推門時,隔著玻璃,我看到病床前坐著一個男人,月野臉上掛著羞澀的笑容,正拿著一台數碼相機,認真看著屏幕上顯示的照片。

男人輕輕握著月野的手,耳邊低語,月野的臉上暈起兩團緋紅,放下數碼相機,捂著嘴輕聲笑著。他不知道又說了幾句什麼,月野的眼神變得濕漉漉的,流露著茫然矇矓的色彩,微微仰起頭,抬起柔嫩的嘴唇。男人捏著月野的下巴,輕輕吻了一下,摸著她的臉,把手插進烏黑的長髮里,攬進寬厚的胸膛。

他有意無意地向我看過來,我手一松,衛生巾和肯德基碎落滿地。我心裡,好像也有一樣東西,發出了碎裂的聲音……

「鬼畜之影」,吳佐島一志。

月野仍依偎在吳佐島一志懷裡,微閉雙目,嘴角掛著甜蜜的笑容。吳佐島一志對我眨了眨眼睛,食指放在嘴唇上擺了個「噓」的口型。

床頭柜上,是一束魅惑的「藍色妖姬」,還有冒著熱氣精緻的壽司便當。

我不知道怎麼回到了月餅和黑羽的病房,心裡空蕩蕩的,意識完全停止了運行,眼睛分明能看到東西,続卻又像是什麼都看不見。

為什麼女人喜歡的男人永遠不是喜歡她的男人呢?為什麼崇拜帶來的迷戀遠比一起打打鬧鬧的感情更容易讓女人嚮往呢?為什麼一包能夠解決真正生理問題的衛生巾永遠比不上滿足心理虛榮的玫瑰花呢?為什麼能填飽肚子的肯德基永遠比不上只是看著好看的壽司便當呢?

我找不到答案。所以,我像個死人,慢慢感覺著靈魂離體的絕望。

「叫你不要過去你偏不聽。」月餅瘸著腿勉強下了病床,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遞給我一根已經點著的煙。

我機械地接過煙,狠狠地抽了一口,劇烈地咳嗽著。

肺不疼,心卻疼……

「南君,就算沒有吳佐島先生,月野也不會對你有感覺的。」黑羽費力地撐起身子,「月野清衣是個孤兒,可能是因為缺乏長輩的關愛,所以她喜歡成熟穩重、能給她帶來安全感、有歲月沉澱、比她年齡大的中年男子,她對吳佐島先生仰慕已經很久了。你,肯定不在她考慮範圍內。」

「你們什麼時候知道的?」我聲音酸澀得近乎嘶啞,煙燃燒了大半,燙到了手指,卻有種劇痛的快感。

「吳佐島一志中午來探望月野,」月餅摸了摸鼻子,「一個來小時,月野就挽著他的胳膊過來看我們,給你打電話才發現你手機落病房了。」

我玩命地抽著煙,煙頭已經燒到過濾嘴,嗓子里全是海綿的焦煳味兒,刺啦啦地疼。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她去吧!」月餅拍著我的肩膀,「再說我本來也沒看好你丫能找個日本老婆。」

「滾!」我把煙頭狠狠扔到地上,彷彿那就是天殺的吳佐島一志的化身,惡狠狠蹍了半天,才一臉殺氣地向門外走去。

「你丫幹嗎去?」月餅扯了我一把沒扯住。

「操!送衛生巾去!」我整了整衣服,「趁著月野大姨媽拜訪,生米沒做成熟飯,有機會堅決不能放過!」

「你丫要是快遞員,我堅決給你好評!」月餅打了個哈欠。

「好評?為什麼要給好評?你們中國的傳統嗎?」黑羽納悶地問道。

「南君好精神啊。」剛拉開門,吳佐島一志和月野就挽著胳膊走了過來。

「吳佐島先生邀請我看歌舞伎。」月野羞澀地低著頭,「你們照顧好自己。」

我一聽頭都大了,這看完歌舞伎下一步就該開房了,一時間也忘記了月野的身體不適。

「月野,我不同意!如果遇到危險怎麼辦?畢竟傑克還在黑暗中潛伏。」黑羽也不知道是在幫我還是真在關心月野,居然想出了這麼義正詞嚴的借口。

「可是……」月野有些猶豫。

「今晚表演的是江戶時代美女阿國獨創的《念佛舞》,也是日本第一支歌舞伎,機會很難得。而且為了邀請清衣,我包了專場,不看有些遺憾。」吳佐島一志依然是雲不動風不吹的微笑,「對嗎,清衣?」

月野微微點了點頭,眼波更加矇矓。

我恨不得給他臉上來上一拳,把他的鼻骨塞進口腔里,看丫還能不能笑出來。

「黑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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