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回到華盛頓

當沃倫。巴菲特從天而降出現在凱瑟琳。格雷厄姆的公司里時,她便進入了一生中最重要的轉變時期。她的父親曾在1933年買下了瀕臨破產的《華盛頓郵報》,當時,它在一個擁有5家報紙的城市裡排行最末。她那位才華橫溢,但最終神智紊亂的丈夫對著自己的太陽穴摳動板機之後,凱瑟琳在1963年接管了控制權。格雷厄姆並沒有像別人面對這種意外時感到手足無措,她最多也只對這件事表示了一點同情。作為尤金。邁耶的女兒,格雷厄姆生活在一個富裕家庭特有的孤獨寂寞中。母親是位金融及政治家,又是聯邦儲備委員會的第一把手,同時也是一位既世故又冷漠的母親。她在一個由大量女家庭教師和私立學校構成的世界中成長起來,習慣了從母親的私人秘書那裡收到回信。在很年輕的時候,格雷厄姆就在作新聞記者,但是她從來沒有想到家族的報業將由她來掌管。結婚以後,她便把精力都放在營造自己的家庭上了。

在被推上權力的高位時,她顯得既害羞、忸怩,又非常自卑,她的男性同事都對她畢恭畢敬,而格雷厄姆自己在一次採訪中稱,在現有社會的運行方式下,「一個男人比女人更適合於這項工作。」她只希望做一名中層管理人員。實際上,責任可以是一劑補藥。在當時,《郵報》是一家洋溢著智慧但略有些狹隘的報紙。格雷厄姆聘用本傑朋。希拉德利,《新聞周刊》的華盛頓機構主管,來經營這家報紙,而本傑明在她的鼎力相助下,把《郵報》推進入美國新聞界排行榜的前幾位。在1971年,當《郵報》的公司股票剛開始上市時,格雷厄姆撇開了那個態度搖擺不定的顧問,不惜冒著來自尼克松政府起訴的危險,出版了《五角大樓秘史》,即有關越南戰爭的政府秘聞(美國政府已經通過一項禁令來限制在《紐約時報》上登載)。以後,她又把《郵報》的調查拉回到水門事件上。儘管也許是在尼克松的唆使下, 《郵報》公司在佛羅里達的電視業執照受到了威脅,尼克松的律師總領約翰N.米切爾對即將問世的故事進行審查時說:「如果它出版了的話,那麼凱蒂無易於把自己壓入軋平機之中送死。」格雷厄姆知道,自己已經達到了目的。

但是她改變自己定位的第二步驟尚未展開。儘管《郵報》在政治圈子裡針貶時弊,但作為一家企業,它卻沒有絲毫吸引人之處。它的領頭報紙在華盛頓市場中佔主導地位,但其利潤率卻只有平平淡淡的10%而已。它的電視台業務陷入了同樣的局面中。

1971年《郵報》股票上市以後,格雷厄姆開始把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盈虧狀況上來。但是她已把財務方面的事務交給了董事長和她的顧問弗里茨。畢比律師來處理,按格雷厄姆的話來說:「我覺得圖表數字之類的事還是應該由男人來干。」後來,在1973年春季,畢比死了,格雷厄姆成為了《幸福》周刊前500位大公司里的第一位女董事長。她曾勇敢地對證券分析家們宣布說,她希望得到一項普利策管理名義獎,但是華爾街世界卻嚇壞了她。這正是發生在巴菲特開始買進她的股票的時候。

格雷厄姆通過《華盛頓月刊》的查理。彼得斯結識了巴菲特,但是對於巴菲特是何許人物或是他在忙些什麼都一無所知。《郵報》有限公司里警報頻傳;凱的兒子唐納德那時正在努力提高自己地位,他警告說自己擔心公司會被某些「來自於內布拉斯加的極端左翼分子」所搶去,凱自己也給嚇壞了,於是拚命找出版界的朋友們打聽有關巴菲特的消息——「跟蹤著他的蹤跡,

就像一隻狗圍著一條蛇打轉。「其實沒有必要這樣做,因為據布拉德利說《郵報》有兩個級別的股票。公開交易的只有投票權很受限制的B股,對公司的控制權在於A股,而A股又只被格雷厄姆家族持在手中。但是凱畢竟是個新手,彼得。德羅,《郵報》新聞周刊部門的高級副總裁,一直安慰她說:」你有A股在手就不要擔心啦!「但格雷厄姆還是十分驚慌,她不停地說:」他究竟要怎麼樣?有人想要同我們競爭董事會名額?「

巴菲特猜想,作為一個執有10%份額的股東,他對公司的影響也許只是輕如鴻毛的。於是他寫了封信給她——「親愛的格雷厄姆女士……」——信里他講述起自己曾經身為《郵報》報童的那些大膽的行為,而且否認自己有任何敵對的意思。她拿著這封信給許多精於此道的朋友們看,他們中有安德烈。梅耶以及芝加哥銀行家羅伯特。阿布德等等。每個人都警告她說巴菲特善意的表示也許是個陰謀,並且建議她離他遠點兒。

以前格雷厄姆太依賴她的顧問了,如果說這一次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她按自己的直覺來行事了。她給巴菲特寫了封回信,建議兩個人見面談談。

當格雷厄姆在拜訪《洛杉磯時報》時,巴菲特從位於拉古納海濱的家裡開車上來,兩人一起度過了被巴菲特稱為極其愉快的時光。巴菲特覺察到她的憂慮不安,於是答應她不再買進股票。儘管格雷厄姆對他還很拿不準,她還是邀請他來東部時去看看她的公司。

沃倫和蘇茜在這段緊張的時間裡住進了距《郵報》僅有一個街區的華盛頓麥迪遜飯店。印刷工人在磨洋工,警察和工會成員們在街上對峙。巴菲特弄到一條黑色的領帶,開車送妻子去和格雷厄姆共進午餐。當時,他坐在芭芭拉。布希和簡。馬斯基的中間,等著格雷厄姆的到來。

但是沒有人來。最後湯姆。默菲,大都會公司的主席,同時也是巴菲特的好友,和格雷厄姆一起吃了頓午飯,又建議她邀請巴菲特進入董事會。當格雷厄姆在拉古納拜訪巴菲特時,他還試圖取悅於她。他買來一把傘和沙灘椅——這引起了巴菲特家人的一陣騷動,因為沒人見過巴菲特下過水。格雷厄姆移過身子來說:「我希望您在某一天能加入董事會。」巴菲特說:「那麼,您還在等什麼呢?」當巴菲特開車送她回洛杉磯時,她說:「如果您想對我說什麼就請儘管說吧,但您要說得婉轉些。如果有人沖我大叫大嚷,我倒寧願去上吊。」巴菲特其實並不需要她說這番話給他聽。

1974年秋天,巴菲特成為了一名董事,其他的董事們——很少數的一夥,包括格雷厄姆的親戚、《郵報》的主管以及凱的朋友們——都很擔心他,引用《新聞周刊》主管德羅的話來說:

沃倫是個來自奧馬哈的外人,他佔有公司份額的10%。我們對此的反應是「為何我們從未聽說過他?」這令人覺得害怕,他是第一個自己帶著椅子坐到桌子旁邊來的人。

巴菲特很清楚這一點。他告訴主管們,作為一項投資,他為什麼喜歡《郵報》公司,以及從個人體驗來說這份報紙如何能給他一種回家的感覺。和其他新近加入俱樂部的人一樣,他所能說的一切不過是能到這兒來,心情無比激動等等。

他簽署了對唐。格雷厄姆的委託書 (這使得凱的兒子和繼承人有權投伯克希爾的票)——這是他對管理層表示忠心的不尋常的舉動。同時,他還書面地宣布希望伯克希爾能「永遠」持有它的《郵報》股票——另外一些不過

是藉以迷惑現代的投資組合管理者的言辭。巴菲特通過各種方式來暗示自己不僅僅是個投資者,還是一個合伙人,就如同他曾對貝蒂。彼得斯做過的一樣。

巴菲特開始頻繁地來到華盛頓。在召開董事會會議的前一天晚上,他住在格雷厄姆在佐治頓的富麗堂皇的家裡。布拉德利,不再是個鄉巴佬,說道:「我們盼望有朝一日能登上舞台,我們從來沒有結識過這麼有錢的人。」

他似乎被我們迷惑住了,而我們也被他給嚇著了。多年來他總是穿著一件蘭色的皮夾克,每個人都像是想找這件衣服的碴兒。我想他正是因為這樣才總穿著它。董事會會議上,編輯們路過這兒,聊上幾個故事,他也會湊湊熱鬧。他很喜歡參與事情,喜歡我和凱之間隨意輕鬆的關係。有一次我們在打網球,我把她逼到欄杆那裡去了。沃倫說:「我實在要對敢於把自己老闆逼到欄杆里去的人表示敬意。」他總是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極度感染力的熱情。

《郵報》的主管們都習慣於把自己當作新聞記者——自認為自己是新聞巨頭。巴菲特開始向他們點點滴滴地灌輸有關財務方面的知識。有一次,他突然跑進德羅的辦公室詢問關於《新聞周刊》的事。後來,他開始解釋自己對《新聞周刊》特許權有什麼樣的看法——其中,他運用了與漢堡包連鎖店的類比,顯得淺顯易懂。

「當我聽完以後,我對它的理解更深刻了。」德羅說,「他好像一股激光束,使你集中到一起。但絕不會讓你覺得自己很愚蠢。」

尤其特別的是,巴菲特成為了格雷厄姆的私人教師。每次他來華盛頓,總會帶上一大堆年度報表,然後讓她一行一行地閱讀它們。有一天,巴菲特送給她一張沃爾特。迪斯尼報告的封底圖片,上面畫著一個小孩熟睡在嬰兒車中。巴菲特在上面註明道:「這就是在讀完第20份年度報告之後的你。」

格雷厄姆的有些同事覺得巴菲特在操縱她,但格雷厄姆覺得和他在一起很有意義,他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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