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唐詩簡史

有人說,中國是詩的國度,這話不錯。中國的詩歌,有非常悠久的歷史,而且起點很高。先秦兩漢時期,一部《詩經》,一部《楚辭》,還有幾十篇漢樂府,是很足以讓人自豪的。但是,先秦兩漢並不是詩歌的黃金時期。先秦時期,稱得上是詩人的,大概也就只有屈原、宋玉等寥寥數人,而更多的人,只是在「用詩」,而不是寫詩。兩漢時期,稱得上詩人的也沒有幾個。魏晉南北朝時期,才真正出現了詩歌的繁榮。這一時期思想的大解放、五言詩的成熟、音韻學研究的成果等,為唐詩的出現和繁榮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王楊盧駱當時體,輕薄為文哂未休。

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開元時期和天寶前期,唐朝的政治經濟都達到了鼎盛,政治的清平、經濟的發達,又促進了文化的繁榮。張旭、懷素、顏真卿等的書法,吳道子、李思訓、王維等的繪畫,李龜年、董庭蘭、許和子、李謨、黃幡綽等的音樂都出現在這一時期。這一時期的文學藝術,成就最高的還是詩歌。

這也是一個群星璀璨的時代,陳子昂、李白、杜甫、王維、孟浩然、高適、岑參、王昌齡、白居易、韓愈、劉禹錫、柳宗元、李賀、杜牧、李商隱……這一些光耀千古的偉大詩人,都誕生在唐代。

溫庭筠是晚唐時期最重要的詩人之一。他的時代歸屬也一直沒有定論。從生卒年看,他一生的主要活動時間是在中唐晚期;從詩歌的風格看,又完全是晚唐氣象。他屢試不第,一生潦倒,詩歌多借詠史諷今,或抒發憤懣之情。他與李賀有相似之處,但沒有那些奇詭幽峭的意境;他有與李商隱一樣的濃麗清秀,但沒有李詩的晦澀。他對後世影響較大的不是詩,而是詞。

中唐(766-859)一般指大曆到大中年間的約一百年時間。

盛唐氣象,使文人士大夫們都有一種恢宏之氣,他們對功名的追求,已經遠遠不是初唐文人那種簡單的對富貴榮辱的嚮往,而是希望能夠濟世報國,匡扶社稷了。所以盛唐詩歌總體來說有一種昂揚向上的精神。這種精神,在邊塞詩中,是一種壯美異常的豪情;在田園詩中,是一種寧靜幽遠的恬靜;在李白的詩中,是一種大鵬展翅般的恣肆浪漫;在杜甫詩中,是一種憂國憂民的頓挫沉鬱。

第一,以皮日休、陸龜蒙、聶夷中、杜荀鶴等為代表,繼承杜甫和白居易的詩歌傳統,敢於大膽揭露社會的黑暗。

和王維、李白相比,杜甫可以算得上是「純儒」。他自己說他的一生受家族遺傳,一是「奉儒守官」,希望走儒家所推崇的「達則兼濟天下」的仕途道路,路雖然沒有走通,但一生憂國憂民的民胞物與精神卻始終沒有動搖;二是「詩是吾家事」,杜甫引以自豪的先人,一個是既有赫赫軍功而又為《左傳》作注的杜預,一個是初唐著名詩人、祖父杜審言。

「四傑」是武則天時期的四位詩人:王(王勃)、楊(楊炯)、盧(盧照鄰)、駱(駱賓王)。他們的共同特點是才氣橫溢而器識狹小,抱負極大而仕途不暢,所以轉而恃才傲物。當時裴行儉就批評他們說,士人首先要有器識,然後才是文藝。王勃等人雖有文才,但淺露浮躁,難成大器。楊炯大概可以做個縣令,其餘幾人能得好死就不錯了。

自東晉以後的南北對峙,和春秋戰國時的列國紛爭並不完全相同,因為這一時期的北方政權,是匈奴、鮮卑、羯、氐、羌等少數民族建立的,即所謂的「五胡十六國」。和南方漢民族建立的東晉、宋、齊、梁、陳相比,文化要落後很多,所以這一時期佔主導地位的,是南方文化。當然,也不可否認,北方的音樂文化和佛教文化水平很高,對隋、唐以後的文化影響也非常巨大。

王維和李白同年(701)出生,去世也僅比李白早一年(761),但他成名卻比李白早得多。王維於開元九年(721)二十歲時即進士及第,當時已經名滿天下,而李白直至天寶元年(742)四十二歲時才被徵召入京。王維是唐代詩人中少有的詩、畫、音樂都達到超一流水平的全才,是李白入京以前當然的文壇領袖。他的詩歌,既體現了盛唐前期文人積極進取,希望建功立業的昂揚之氣(邊塞詩),又表現了人們熱愛山水田園的生活情趣(田園詩)。王維的詩歌非常美,甚至被蘇軾稱為「詩中有畫」,「畫中有詩」,但是他一生好佛,「安史之亂」時做了偽官,雖然並沒有被治罪,但多少還是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晚年更是潛心事佛,「晚年唯好靜,萬事不關心」(《酬張少府》),又有消極的一面,尚不足以完全體現盛唐風貌。

對於仕途蹭蹬的下層文人來說,他們嚮往的是陶淵明、阮籍、嵇康、左思、鮑照等人,他們詩歌的內容,更多的是抒懷言志、詠嘆人生,詩歌的內容從宮廷台閣轉向市井邊塞。他們自覺或不自覺地批判和抵制六朝以來的文風,探尋一種健康的、積極向上的新的詩歌風格。這批詩人的代表,是「四傑」與陳子昂。

從積極的意義看,是思想的解放造成了個性的張揚,發抒個人情感,代替了替聖人立言;從消極的意義上看,則是思想境界的低下與生活環境的狹窄,造成作品內容的格調比較低下甚至低俗,也就是後人所批評的「綺靡」文風。

唐代初年所承襲的,就是這樣的文化。但是,自隋代開始的大一統局面,又使南北文化有了融合的可能。隋文帝下令「公私文翰,並宜實錄」,唐太宗要求「上書論事,詞理切直」,都是希望以北方剛勁質樸的文風,來救南方文風過於靡弱之弊。

初唐(618-712)近一百年間,是唐詩風格形成的探索期,唐詩繁榮的準備期。從唐太宗貞觀初年到武則天時,詩歌基本沿襲南朝舊習,主盟詩壇的,大多是陳、隋舊臣和宮廷御用文人,如虞世南、褚亮、楊師道、李百葯、上官儀、李嶠、蘇味道、崔融、沈佺期、宋之問等。他們的作品多是奉和應制之作,與六朝詩人相比,內容同樣空洞,但形式更為典麗。

任何一個朝代,在立國之初,首先要解決的是思想的統一、政權的鞏固和經濟的復甦,而文化的發展總是要滯後一些的。這一時期的文化,往往是承襲前朝餘緒,在內容和形式上變化都不太大。唐代也不例外。

初唐時期最重要的詩人是陳子昂。他的貢獻在提出了全新的、完全正確的詩文革新理論,推動了唐代詩文的革新。

王維、李白、杜甫是盛唐時期前、中、後三期的傑出代表,尤其是李白和杜甫,分別代表了中國古代浪漫主義詩歌和現實主義詩歌的頂峰。

那麼,唐代初年承襲的是什麼樣的文化呢?

給予了他們很高的評價。

中唐社會面臨的問題是表面繁榮下的重重危機,政治無復清平,吏治極其腐敗,人民的生活更加困苦。

其實,這種綺靡文風和「宮體詩」是一種奢侈品,不是人人都玩得起的,它是帝王貴戚、達官顯宦們的專屬品。即使不是仕途暢達,你都得像上官儀和沈、宋一樣,成為宮廷御用文人,才有機會接觸那種奢侈腐化、紙醉金迷的生活,才有可能寫出以此為題材的詩歌。

陳子昂的這些主張,對此後唐詩走上健康成熟的道路,產生了巨大影響。如果要論唐詩的第一功臣,非陳子昂莫屬。杜甫在《陳拾遺故宅》詩中給予他極高的評價:「有才繼騷雅,哲匠不比肩。公生揚馬後,名與日月懸。」可以這樣說,陳子昂是初唐詩歌轉入盛唐的一個最關鍵的人物。

他所處的時代,是「上官體」和沈、宋近體詩最吃香的時期,而陳子昂的詩,基本上是古體。唐詩的輝煌,正是古、近體都取得很大的成就造成的。

他最大的不合時宜,是不隨流俗,不走六朝以來的綺靡道路,而旗幟鮮明地提出要發揚《詩經》的「興寄」和建安、正始的「漢魏風骨」。

這一點,韋莊與溫庭筠有相似之處。不同的是韋莊早年遭遇黃巢起義,輾轉逃難,避處西蜀以後,官居顯宦,為前蜀王建所倚重。他的詩「傷時傷事更傷心」(韋莊《長安舊里》),比較真實地反映了唐末動蕩的社會現實。他和溫庭筠一樣,詞名比詩名更大。

「感於哀樂,緣事而發」的現實主義創作手法和針砭時事的批判精神,是兩漢樂府的優秀傳統。從曹操的以樂府古題寫新事到杜甫的「即事名篇,無復依傍」的詩歌創作,是對樂府詩歌的繼承和發展。白居易學杜,最重視的是杜甫那些反映社會現實,具有強烈批判精神的詩歌。他在《與元九書》中說:「杜詩最多,可傳者千餘首……然撮其《新安吏》《石壕吏》《潼關吏》《塞盧子》《留花門》之章,『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之句,亦不過三四十首。」「新樂府詩」也不過數十首,但繼承的,正是杜甫的這種現實主義批判精神,具有很強的戰鬥性,即白居易所說的「唯歌生民病,願得天子知」(《寄唐生》)。他們強調詩歌要「為君為臣為民為物為事而作,不為文而作」(《與元九書》),強調詩歌「補察時政」,「泄導人情」的社會功能。白居易的「新樂府」五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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