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九章 「武裝衝擊」釣魚台

江青推門進來,見屋中站了五個軍人,她頓時大怒,吼道:「傅崇碧!你要幹什麼?到這裡來抓人?這是中央文革所在地,誰讓你們來的?」這便是轟動一時的傅崇碧「衝擊」釣魚台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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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余、傅事件」的「傅」,即北京衛戍區司令員傅崇碧。

傅崇碧挨整,主要因為他幾次得罪了江青。特別是「七·二○事件」爆發後,陳再道奉命進京,住在京西賓館,造反派衝進來要批鬥陳再道,是傅崇碧設下妙計,保護陳再道:把陳再道鎖進電梯,再切斷電源。造反派們在京西賓館東尋西找,找不到電梯中的陳再道!

傅崇碧被打倒,是在於「釣魚台事件」。用江青的話來說:「傅崇碧的膽子好大,他帶了兩部汽車沖中央文革!這樣下去,我們的安全還有保證沒有?」

奇怪,作為北京衛戍司令,怎麼會去「沖」那個「中央文革」?即便去「沖」,怎麼只帶「兩部汽車」?

「文革」十年怪事連篇。傅崇碧「沖」「中央文革」,也是其中的怪事之一。這樁怪事,又與陳伯達有關。

董保存的《楊余傅事件》(《東方紀事》1988年一期)中,曾這樣寫及:1968年3月4日深夜,傅崇碧被叫到釣魚台「中央文革」的辦公樓內。

會議室里坐得滿滿的,周恩來、康生、陳伯達、江青、姚文元、謝富治等人正在說著什麼,等他進來坐定,周恩來說:魯迅的夫人許廣平給主席寫信,說原藏在魯迅博物館內的魯迅書信手稿不見了。主席指示,讓我們迅速查找。

事情是這樣的:1968年3月初,魯迅先生的夫人許廣平給毛主席寫信,稱原藏在魯迅博物館的書信手稿不見了。毛澤東當即要周恩來馬上查找。

任務是周恩來、陳伯達交給楊成武的。

楊成武知道此事不好辦,就說:「這就像大海里撈針一樣,怎麼個找法呀?」

周恩來出主意說:叫衛戍區去查,你們還可以去提審戚本禹一次,他知道些情況。

交代完任務,已經是凌晨3點多鐘,楊成武打電話給傅崇碧,要他帶幾個人馬上到楊成武的住處等,然後一起去秦城監獄。

傅崇碧帶了劉光普等4人很快趕到了楊成武的家裡。

等楊成武開完會回來,便驅車直奔秦城。到了監獄時,已經天色微明。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他們很快見到了戚本禹……

據戚本禹交代,「中央文革」的工作人員韓書信知道此事。傅崇碧急找韓書信,而他正巧回四川休假,隨即要韓書信連夜乘飛機飛回北京。韓書信一聽說此事,便說何先倫知道。

傅崇碧在北京西苑旅社找到何先倫,他又說承辦人是「中央文革」的保密員卜信榮。

這時已是3月8日了。如董保存的《楊余傅事件》一文所寫:

大家目瞪口呆。查來查去,轉了那麼大的彎子。知情人就在釣魚台!

他們趕快打電話報告江青。江青不在,肖力(引者註:即江青之女李訥)接了電話。

傅崇碧問:「中央文革的工作人員有卜信榮這樣一個人嗎?」

「有。」

「他知道魯迅手稿的下落。你給江青同志報告一下,我們隨後就到。」

打完電話,傅崇碧他們立刻登車,駛向釣魚台。

吉普車開得飛快。幾分鐘便到了釣魚台。

釣魚台的門衛,依舊像往常一樣,站得筆直。見到傅崇碧的車號,他們正準備放行,但兩輛吉普車同時剎住了。

他們先到傳達室,讓負責接待的同志給「中央文革」打電話,請示是否可以進去?衛戍司令的車可以自由出入,另一輛是不能放行的。

中央文革組長陳伯達的秘書很快答覆:「可以進來。」

就這樣,兩輛車子緩緩開進了釣魚台。

到了「中央文革」的灰色辦公樓前,車子剛剛停下,見姚文元晃晃悠悠地走過來。禮節性打過招呼,他們便一起走進會議室。

進屋還沒有站定,江青推門進來,見屋中站了五個軍人,她頓時大怒,吼道:「傅崇碧!你要幹什麼?到這裡來抓人?這是中央文革所在地,誰讓你們來的?」這便是轟動一時的傅崇碧「衝擊」釣魚台事件!

那個同意傅崇碧進釣魚台的陳伯達秘書,是王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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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彪說:「傅崇碧前一時期帶了兩輛汽車,全副武裝,進中央文革的地點去抓人。這件事情本來是楊成武的命令,他給傅崇碧的指示,但是楊成武不承認……」

我一聽,才知道事態的嚴重性,才明白為什麼一次次要我作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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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在1988年11月4日採訪王保春時,請他詳細談了事件的經過。

王保春回憶說:

1968年3月初,一天晚上,陳伯達從「中央文革」開會回來,要我打電話給楊代總長,說是有一件要事要他處理———魯迅手稿丟失了,迅速查清下落。

楊成武轉告了傅崇碧司令,要他去辦。

傅崇碧經過幾天調查,從「中央文革」的一個工作人員(記得此人是五十四軍的,原駐四川的部隊)那裡得知,魯迅手稿就在「中央文革」辦公樓某個房間的保險柜里。

3月8日傍晚,傅崇碧帶人前往釣魚台,想到「中央文革」核實一下。如果魯迅手稿確實在「中央文革」那保險柜里,他的尋找手稿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那天傍晚,陳伯達吃過晚飯,跟秘書王文耀上西郊散步去了。我在釣魚台值班。這時,在「中央文革」值班的是辦事組組長肖力。肖力讓辦事員打電話給我說:「王秘書,傅司令現在東門,要求進來。」

我馬上給東門警衛室打電話,告訴他們讓傅司令進來。因為傅崇碧是北京衛戍區司令,而且又有急事要求進來,我當然同意讓他進來。

這時,我又給釣魚台警衛處打了個電話,要他們立即派一輛車,沿著西郊公路頤和園方向尋找,見到陳伯達的車子,馬上追上,請他回釣魚台處理急事。

傅崇碧的車子進釣魚台之後,沒有上我所在的十五樓,而是直奔十六樓「中央文革」辦公樓。

傅崇碧到了十六樓後的情形,我不在場,不清楚。

沒一會兒,陳伯達給追回來了。他一回來,直奔十六樓,在那裡開會。開會中間,陳伯達來到十五樓找我。當時,他臉色很難看。

他一見到我,就問:「是你同意傅崇碧進來的?」

我回答:「是呀。」

他又問:「你為什麼讓他進來?」

當時,我感到奇怪,便說:「他是衛戍區司令,我怎麼能讓他等在門外?在禮節上也說不通呀!」

「你要寫個檢查!」陳伯達虎著臉對我說。

我簡直糊塗了,這要寫什麼檢查呢?我就問:「伯達同志,這檢查怎麼寫呀?」

「你就寫,你為什麼不請示,就同意傅崇碧進來!」陳伯達說。

「你出去了呀!」我感到委屈。

「你就寫吧,馬上就寫,我等著要。」陳伯達催促說。

我只得寫檢查,主要是寫了事情的經過。寫好後,當場交給陳伯達。陳伯達拿著我的檢查,又去十六樓開會。

江青一看我的檢查,生氣了,說:「王保春寫的是什麼呀,他沒有觸及靈魂!」陳伯達拿著我的檢查,又回到十五樓,要我重新再寫。

我很惱火。我說:「傅司令經常出入中南海,人民大會堂,釣魚台,這是他的工作呀。

為什麼這一次進釣魚台就不許進來?我的檢查,沒法寫深刻!」

這時,陳伯達拿起我的檢查,給我加了一些「深刻」的話,然後,要我照著他改過的檢查,重抄一遍。我記得,他給我加上了「狂妄自大,不請示任何人,擅自同意」之類的話。

另外,我自己一生氣,又加上了:「由於本人水平低,不適宜於在中央機關工作,要求調離。」

陳伯達把我抄好的檢查看了一遍,似乎滿意了,又去十六樓。

很快的,一兩天後,我看到一份中央的傳閱文件,內中有江青對我的檢查的兩條批示:

一、王保春同志應在組織生活會上作深刻檢查,以使其他同志從中汲取教訓,引以為戒;二、王保春同志去留,由伯達同志定。

當時,我是想不通的。後來,到了1968年3月24日,林彪在人民大會堂召集會議,我也去了。林彪說:「傅崇碧前一時期帶了兩輛汽車,全副武裝,衝進中央文革的地點去抓人。這件事情本來是楊成武的命令,他給傅崇碧的指示,但是楊成武不承認……」

我一聽,才知道事態的嚴重性,才明白為什麼一次次要我作檢查。我當時受到很大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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