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清除異己

「叛徒」是「文革」中流行的「帽子」,要想整倒誰,胡弄了一點「調查材料」,說成是「叛徒」,便可把人置於死地。

身為「第五號人物」的陳伯達,怎樣才能打倒位於他之前的「第四號人物」陶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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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用毛澤東的話來說,就是「剝筍」,一層層地剝去那些「異己」。

在「文革」中,黨內在「剝筍」,政府內在「剝筍」,軍隊內在「剝筍」。

就連「中央文革小組」,也在「剝筍」。

穆欣被「剝」掉了———因為有人揭發穆欣在「文革」前有精神病,列為「惡毒攻擊」

之罪。江青隨手給他扣了項「叛徒」之帽,讓王烽派人去調查。於是,「中央文革」的名單上,便勾去了穆欣的大名。

尹達也被「剝」掉。這位歷史學家,早在1931年便已參加河南安陽殷墟發掘,1938年在延安加入中國共產黨,解放後成為中國科學院社會科學部委員、考古研究所副所長、歷史研究所第一副所長。一頂「反動學術權威」的帽子,就使他靠邊。郭影秋、鄭季翹、劉文珍受到衝擊,不再參與「中央文革」工作。

在1966年底,「中央文革」四位副組長中的兩位———王任重、劉志堅受到了「炮轟」。

在省委書記之中,除了陶鑄,要算是王任重喜歡運動筆頭的了。在王任重領導下的中共湖北省委寫作小組,以「龔同文」為筆名,在「文革」前發表了許多雜文,其中不少是王任重親自寫的。正因為王任重頗有「文名」,毛澤東十分看重。他當「中央文革」副組長,也因為是省委書記中的「秀才」。可是,「文革」風暴驟起,全國29個省、市、自治區的第一書記,除了河南省委第一書記劉建勛寫大字報支持造反派之外,全都受到炮轟。王任重雖然有著「中央文革」副組長的光輝庇護,造反派也知他並非江青「嫡系」。湖北的造反派早已把炮口對準王任重。不過,一般性的「炮轟」,還打不倒王任重。

完全出乎意外,一首小詩,竟成為轟倒王任重的重磅炮彈。那是一個造反派偶然從王任重的兒子那裡,看到王任重寫的一首詩,內中稱毛澤東為「戰友」、「兄長」。這本來是很普通、很正常的事,可是在那種「非凡的年代」,造反派們如獲至寶:「哼,你王任重膽大包天,竟敢跟偉大領袖毛主席稱兄道弟!」頓時,武漢三鎮的造反派們起鬨了,向王任重興師問罪。江青大喜,她正巴不得找個由頭「剝」掉王任重。這時,陶鑄出面保王任重,向毛澤東寫了報告,建議王任重辭去「中央文革」副組長職務,仍回中南局工作。而且王任重當時正患肝病,陶鑄建議讓他休養、治病。毛澤東在報告上批示:「王任重同志是文革小組副組長,要離開文革小組,請政治局和文革小組開個聯席會,對任重提提意見。」

自1966年10月起,王任重離開北京,到廣州養病。

繼王任重之後,劉志堅「剝」去「中央文革」副組長的職務。劉志堅是在1964年奉命去廣州參加調查「大比武衝擊政治」,一度被林彪看中。這樣,當林彪委託江青召開那個部隊文藝工作座談會時,便派劉志堅作為座談會的召集人。「中央文革」成立時考慮到要有軍隊方面的代表,選中了劉志堅。劉志堅是解放軍總政治部副主任,兼任全軍文革小組組長。

江青很快就發覺,劉志堅「不聽話」。1967年初,江青稱劉志堅為「兩面派」,很快就把他打倒了。江青對部隊的造反派說:「像劉志堅這樣的人物,我們幫你揭發。我名義上是軍隊的文化顧問,但是他從不向我彙報。去年開了個座談會(引者註:指林彪委託江青召開的「部隊文藝工作座談會」),他有了政治資本。因為蕭華有病(引者註:蕭華為解放軍總政治部主任),病了兩年。他的手伸得很長,當了中央文革的副組長……他是典型的兩面派。」

陳伯達附和江青,給劉志堅安了頂「叛徒」的帽子,把他打倒。

「叛徒」是「文革」中流行的「帽子」,要想整倒誰,胡弄了一點「調查材料」,說成是「叛徒」,便可把人置於死地。

關於劉志堅所謂的「叛徒」問題,徐向前後來說明了真相:「陳伯達說劉志堅同志是叛徒,其實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那是在抗日戰爭時的一次戰鬥中,我們的部隊遭到敵人襲擊,劉志堅同志被俘了。冀南部隊司令部接到地下情報組織的消息,說日本人在某時通過某地,根據這個情報,我們的部隊在敵人通過的路上打了一個伏擊,當天就把劉志堅同志救出來了,根本無所謂叛變。」

可是,在1967年初,就是憑著江青所說的劉志堅是「兩面派」,陳伯達所說的劉志堅是「叛徒」,再加上所謂的劉志堅「執行資產階級反動路線」,就把劉志堅打倒了。

這麼一來,「中央文革」的「領導」只剩下組長陳伯達,第一副組長江青、副組長張春橋,還有兩位顧問,即陶鑄和康生。

圍繞著張春橋跟王洪文就安亭事件簽訂了五條協議,陶鑄和江青、陳伯達之間便有過激烈的摩擦和鬥爭。這樣針鋒相對的爭論,在陶鑄和江青、陳伯達之間,有過多次。江青聯合陳伯達,決心「剝」掉陶鑄。

不過,憑藉第一副組長和組長的力量,要想打倒陶鑄,並不那麼容易:陶鑄畢竟是「第四號人物」,排名於陳伯達之前。

身為「第五號人物」的陳伯達,怎樣才能打倒位於他之前的「第四號人物」陶鑄呢?

陶鑄,湖南祁陽人,比陳伯達小三歲。

1926年,陶鑄在黃埔軍校學習時,加入了中國共產黨。1927年,他參加了南昌起義、廣州起義。1929年,擔任中共福建省委秘書長及書記。當他在閩南工作時,陳伯達從蘇聯返回廈門,曾一起共事。

1935年5月,陶鑄因叛徒出賣,在上海被捕,被國民黨判處無期徒刑。1937年國共再度合作時,經周恩來、葉劍英交涉,營救出獄。1940年,在延安擔任中共中央軍委秘書長。陶鑄在黨內的職務,高於陳伯達。

1945年,在中共七大上,陳伯達當選為中共中央候補委員,而陶鑄只是七大代表。從這時起,陳伯達的職務一直高於陶鑄。

解放後,陶鑄擔任中共廣東省委第一書記、中共中央中南局第一書記。他喜歡寫作,著有散文集《理想·情操·精神生活》、《思想·感情·文采》等。他也愛寫詩。

在黨內,陶鑄十分敬重的是鄧小平。陶鑄夫人曾志在《如煙往事難忘卻》(《歷史在這裡沉思》,華夏出版社)一文中,寫及陶鑄所說的一段話:

1949年,二野進軍西南,路經武漢時我才第一次見到鄧小平。鄧小平調中央後,也僅是公事來往,交往不深。1956年八大以後,鄧小平擔任總書記,之後接觸就多了,關係也更加密切。我對鄧小平的觀感,確實是好的。在1955年的黨代會上,曾說過這樣的話:如果黨內允許拜師的話,當主席的學生我不夠格,但我願拜鄧小平為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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