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5)

全軍爬上徐無山,通過盧龍寨,再通過五百餘里的山路才可到達平岡城。

五十三歲的曹孟德也同大家一樣艱難地攀登。

「這叫什麼山?」曹孟德停下腳步喘著粗氣。歲月不饒人。畢竟,他已經老了。

「這叫碣石山。」田疇指點著這座山說道。

山頂一塊巨石巋然不動,像一位傲視蒼天的巨人。曹孟德站在山脊憑高遠眺,一陣涼風拂面,撩動他的鬍鬚。

面對如此雄奇壯觀的景象,怎不撩動曹孟德感情的絲竹管弦,一首《觀滄海》新詩在他激情奔涌的胸中誕生了。

曹孟德站在碣石山的脊樑上,面對此情此景,朗聲詠嘆道: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水何澹澹,山島竦峙。

樹木叢生,百草豐茂。

秋風蕭瑟,洪波湧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漢燦爛,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那末尾兩句粗壯而悠長,餘音久久繚繞於碣石山的上空。

一一六曹軍如神兵出現在白狼山麓。

烏桓和袁氏的聯軍幾乎傾巢而出,袁尚、袁熙和烏桓的三位首領指揮聯軍在白狼山下布下陣來。

這可是最後一次北征!

曹孟德千里迢迢,翻越重重關山趕來,似乎就是為了這麼一天!

曹孟德一向以擅長指揮輕騎兵野戰而著名,但這卻是第一次面對擅長騎戰的游牧民族所進行的大規模野戰,加上自己的軍力尚未全部到達,有的將領感到有些緊張。

但曹孟德卻一下子感覺到全身充滿了自信的力量,他似乎為能進行一場輕騎兵大會戰而感到興奮。當張遼向他稟報敵軍動態時,他立刻在虎豹騎的保護下勒馬登高瞭望。他見到烏桓兵雖滿山遍野,卻不懂得陣式作戰,部署上紊亂不堪,與袁氏兄弟軍隊的配合也談不上。

於是,曹孟德決定以突擊的方式給予敵人以重創,打亂其本已紊亂的陣式。首先他將張遼的軍團分成三部分:前鋒採用尖錐隊形,另兩部分組成波狀攻擊隊形。再以徐晃的部分輕騎兵作預備部隊,準備由側面攻擊。曹孟德自己則率領曹純指揮的虎豹隊殿後,保持一個連綿不斷的攻擊波。

猛勇無比的張遼首先率隊攻入敵陣,隨即展開屠殺。不一會兒,烏桓兵團的陣腳大亂,三位部落首領雖集結了部分兵力準備反攻,但很快就被曹軍的第一波、第二波、第三波的攻勢衝散。袁尚及袁熙軍團想前來支援,又被徐晃的輕騎兵擋住了。袁尚兄弟殺了一陣後引數千騎投奔遼東接受公孫康的保護。烏桓兵見大勢已去,三位首領兩死一傷,只得紛紛投降。

清點結果,投降敵軍達兩萬多,曹孟德撫慰烏桓兵團劫後餘生的將領,將降兵再交還由他們重新編組。在投降儀式完成後,便釋放他們返回各部隊原來的家鄉。

白狼山下,曹孟德感嘆道:「這北方原野又可以太平一些時日了!」

這時,後方探馬傳來郭嘉病逝的噩耗。

曹孟德幾乎不敢承認這一現實,他踉踉蹌蹌退後兩步,腦袋裡嗡的一聲,爾後一團模糊,曹純連忙上前攙住。

四下一派肅穆,剛才的歡樂氣氛被噩耗驅趕得無影無蹤。曹孟德突然大哭道:「奉孝之死,天喪我矣!」

眾人忙圍上去勸慰。

曹孟德終於止住了大哭,幽幽地對幾位幕僚說:「各位的年紀都和我同輩,只有郭奉孝年紀最輕,我本要將後事託付與他,想不到他竟早早地離我而去,真令我心腸崩裂啊!」

探馬呈上郭嘉遺書,曹孟德拆視,看完之後又大哭起來。

由於袁氏兄弟逃奔遼東太守公孫康處,眾部將都勸曹孟德乘勝追擊,連公孫康一起解決。曹孟德目無表情地說:「不必勞煩諸公之虎威,數日之後,公孫康自會送袁氏兄弟的頭來。」眾人莫名其妙。

果然沒過多久,公孫康遣人送來袁熙、袁尚的首級,眾將大驚,都說丞相料事如神。

曹孟德重賞來使,並封公孫康為襄平候左將軍,雙方簽訂和約。之後,曹孟德向大家宣讀郭嘉遺書:

「今聞袁熙、袁尚往投遼東,明公切不可加兵,公孫康久畏袁氏吞併,二袁往投必疑。若以兵擊之,必促成并力以迎敵,急不可下。若緩之,公孫康及袁氏必相自圖,其勢然也。」

大家唏噓不已。

曹孟德感郭嘉之功,設置靈位祭拜。之後,令人扶郭嘉靈柩回許都安葬。郭嘉英年早逝,享年三十八歲。

建安十二年十一月,北征大軍回到前進基地易水河畔。「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當年,燕太子丹派荊軻懷揣匕首去刺秦王,就是在這易水河畔訣別燕國和親人。曹孟德正站在這裡,不過,他不是在懷念那個勞而無功白送性命的荊軻,而是在懷念那些把魂留在北方廣袤的原野上的將士們。

曹孟德在易水河畔重新編組,並加強部署北方的防備。袁氏的勢力總算連根拔除,不論實質上或名義上,幽、並、青、冀四州已完全納入許都政權的體系中。

這一年,曹孟德五十三歲。這一年,距離他在陳留舉兵、白手創業只有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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